破舊小院，夜寒天霜，陸陸續續有寒風吹過。

四更余，柳氏懶卸衫兒從草席坐起，自從進入秋露后，這夜里便一日涼過一日。

屋內黑漆漆一片，她初睜開雙眸，什么也看不清，只能憑借感覺找到了燭火，點燃后，燈火如豆，微微搖曳，將綽約身影拉得長長。

端起茶碗，衣袖遮住間，涼水潺潺流入口中，便不再感覺那么渴了，柳氏略帶羞意，纖細的指尖抹過朱唇，美眸往屋內一角瞧去，這時才發現了不對勁。

木床上只有空蕩蕩的被褥，并沒有看見蘇山的身影。

“大郎？”

無人應答，屋內只有丫丫熟睡的呼吸聲。

焦急地搜尋了一番，依舊沒有找到蘇山的身影，屋外除了皓月，便只有蟲鳴，她不敢出去，只能緊張地在螢火旁踱步。

“大郎這么晚是去哪兒？”

“該不會是出了什么事吧，這可怎么辦。”

“老天保佑，蘇家列祖列宗保佑，千萬不要讓大郎出事，奴家愿用十年壽命，不，奴家愿用余生祈禱，保佑大郎一生順遂，平平安安。”

柳氏額頭因汗珠緊貼著幾縷發絲，雙手合十，嘴唇微微顫抖，不斷念叨著庇佑的話語。

咚咚。

突然，寂靜的屋子里，敲門聲剎那響起，微弱的動靜，宛如一道驚雷在柳氏心中炸開。

她不禁打了個寒顫，趕緊裹緊了身上的薄衣，眼中滿是驚恐地望向木門。

只見紙窗上漂浮著道漆黑人影，看模樣，是個男子。

“誰？”柳氏捂住劇烈起伏的胸口，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姨娘，是我。”

熟悉的聲音傳來，柳氏這才松了口氣，心中的驚恐慢慢消退。她穿上麻衣，臉上露出寬慰的笑容，快步走向門扉。

“大郎，你既然出得去，這門又是怎的鎖上？”柳氏抽出門閂，笑吟吟問道。

“一點小技巧，不提也罷。”

蘇山灰塵仆仆的邁過門檻，他也頗為意外，沒想到回來后竟會在紙窗上看到燭光倩影，只好無奈地選擇敲門。

柳氏慣例地雙手在他身上輕輕拍打，忽的察覺不對。

“大郎，你......夜里帶刀出門？”

“哦這個啊，衙門的官捕教了我一門刀法，我出去練刀了。”

這話倒也不假，他剛剛確實消耗了星辰，在路上體驗了番新功法的威力。

其中金剛腿消耗了四顆星辰，落雪刀則整整消耗了十顆，現在意識深處的星辰只剩二十一顆了，這讓蘇山感到陣陣肉疼。

“以后練功在院子里就好了，不會打擾到我們娘倆的，外面不安全，夜里還是少出去為妙。”

“瞧您這話說的，我可是衙門的人，日后少不了要去危險的地方。”

蘇山的話給柳氏提了個醒，她在蘇山身上拍打的素手頓了下，疑惑道：“不是說安陽城的捕快不用做事，每天就是走走過場嗎？”

“是啊，不過偶爾還是得去一些危險地方的，總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做吧。”蘇山沒有要隱瞞的意思，畢竟這事也隱瞞不了，到時候注定要有幾天不在家里，柳氏稍一打聽就能知道。

他目光向下打量，看見柳氏雙手無意識地絞在一起，白皙的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青，笑著安慰道：“姨娘，不是什么大事，莫要擔心。”

見柳氏一張媚臉依舊糾結著，蘇山壓低聲音，神秘道：“姨娘，我給您看個好東西。”

“是什么？”

“您跟我來就知道了。”

蘇山舉起桌上的殘燭，走到墻角根沿，在柳氏驚訝的目光中，將其中一塊地板撬開。

里面的糟土已被掏空，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小木箱。

輕微的哐當聲響起，蘇山打開木箱，展露在柳氏眼前的是十來粒碎銀，以及數百枚銅板。

“您不是一直好奇我賺的銀子怎么越來越多嘛，都是從這里拿出來的，您看......”

蘇山話說到一半就說不下去了，他并沒有在柳氏臉上見到興奮的笑容，反而是嘴角微微顫抖，擠出了三個字。

“危險嗎？”

柳氏是個聰慧女子，當看到這些銀子時，雖不知具體事由，但也能大概猜到一二。

早年家境優渥時，她也曾聽了不少說書故事，只不過沒想到，這種事最終還是發生在了自家。

一時之間，竟讓她有種不知讓蘇山習武是對是錯的感覺。

“姨娘，沒事的，習武是好事，這里人命如草芥，哪天只要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成為路邊枯骨，習武了，至少能活的好些。”蘇山笑著寬慰道。

他心里已經下定決心了。

既然這個世界有神通者，那無論如何，他一定要成為才行。

說不定將來的某一天，就可以通過那些神通，找到歸家的路。

因此，城外他得去了。

眼前的銀子，是他留給柳氏母女的家產。而且劉筑徳也承諾過了，會關照一二。

萬一自己回不來的話，她們倆人應該也不至于過得比現在差。

“可以不去嗎？”柳氏輕輕捂住嘴巴，指尖微微顫抖。

“姨娘，我想去。”

蘇山眼神堅定，嘴角微微上揚，看了眼柳氏，又轉頭看了眼熟睡的丫丫。

“相信我，我會回來的。”

柳氏眼神黯然，默默將箱子蓋上，不再多說什么。

接下來的幾日，蘇山早上在衙門練武，下午則去青囊藥房藥浴，黃昏時則去接丫丫下學。

日復一日，周而復始。

眨眼間，就已是過了十八天。

夜晚，體內星辰三十九顆。

隨著收功完畢，一股熱流在蘇山體內積攢到極致，伴隨著一聲轟鳴，這股暖流在他體內奔騰洶涌，沖破了最后一個關卡。

自此，奇經八脈全部打通。

一股無形的力量在體內緩緩流動，如同一條巨龍在經脈中游走。

雙耳抖動，風聲、隔壁說話的低語聲、屋內丫丫的呼吸聲，聲聲入耳。

雙目凝視，細砂顆粒、蟻蟲爬過，落葉的紋路，看的一清二楚。

“這便是內力嗎？”

蘇山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他總算踏入了三流武者行列，算是在這亂世，真正開始有了立足之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