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日,寧不惑的傷勢痊愈,終于得到黑解語的認同,得以離開武威公府。
寧不惑也是住了兩日才知道,原來黑葳蕤與黑解語的父親,正是大名鼎鼎的六公之一的武威公,黑伏。
權掌紫恒武威軍三十萬兵權的黑伏大將軍,傳說當年魏國叛亂,正是他帶兵討伐,坑殺魏國十萬俘虜,令魏國國君肝膽欲裂,再無不臣之心。
在武威公府住了這么些天,寧不惑也沒有見到這位大將軍一面,不知算不算是一種幸運。
傷勢痊愈后,寧不惑第一時間返回了瀟湘苑,見他無恙,綠豆十分開心,就連紅蝶也露出了暖心的笑容。
而就在寧不惑準備回房繼續穩定修為的時候,紅蝶叫住了他。
“有我的信?”
寧不惑愣了一下。
紅蝶咬著煙嘴,點了點頭。
“本是送到文瀾公府的,那小胖子給你送了過來。”
寧不惑撓撓頭,從紅蝶手中接過了模樣古樸的信件,微微躬身道謝,隨即便轉頭回到了房間。
綠豆今日要在雀臺鎮場,因此并不在房中。
外面的人知曉自己連續在綠豆房中居住,都在傳言寧不惑究竟是什么身家,可惜殊不知,他一毛錢也沒付過。
坐到綠豆的梳妝臺前,寧不惑從信封中將信取出,展開在桌上,一眼便看到落款。
許祈雨。
原來是她……
寧不惑心中一暖,這來自故鄉的關心為身處異鄉的他帶來了些許慰藉,緊跟著,寧不惑才開始閱讀信件的內容。
“寧不二,你怎么走了也不跟我打聲招呼?
你可別學我的倒霉哥哥,一去就是好幾年,然后一次都不回來,我可不要你寄錢回來,你自己回來就行了。
最近,爹爹感覺身體像要垮掉一樣,他變賣了家里在縣內的財產,生意也都交給了伯伯,帶著我回了重陽鎮。
我偶爾會去你家玩,小三花好像還是喜歡在那邊住。
我們都很想你,你什么時候回來?”
信中除了對寧不惑的思念,便是一些家常瑣事,向寧不惑報告了最近家中發生的一些變故,寧不惑一邊看著,臉上也不斷露出溫柔的笑容,直到將信讀完,再次見到許祈雨的落款,她又問了一次。
“你什么時候回來?”
寧不惑抿了抿唇,將信收回信封,并小心地保存在玉佩里,又取出了紙筆,開始撰寫回信。
他寫了很多,很長的內容。
他講了自己上京途中,被卷入墟族生死的奇妙冒險,講了自己抵達京城,與聞人家的緣分,講了自己意外住入青樓,與舞姬為伴的生活,講了自己參加王爺的宴會,結識祈陽的未婚妻與結拜大哥,途中還被人圍殺的經歷。
雖說常有“報喜不報憂”的習慣,但對許祈雨,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伙伴,寧不惑卻沒有什么好隱瞞的。
……除了他上京的真實理由。
寧不惑想了想,也許現在,他可以告訴許祈雨了。
這也是為了,一旦他遭遇不測,至少還能有人知道真相。
此去上京幾時歸?
春風滿天下。
何時春風滿天下?
大仇得報,罪人授首。
寧不惑想了想,最終還是劃掉了。
既然瞞了,就瞞到底吧。
將回信寫完,寧不惑將紙張折好,便出門去尋找信封與掮客。
瀟湘苑的主樓有五層,一到四層都是做生意用,而五層則是花魁們的住處,當然,紅蝶姐也住在五樓。
除了綠豆之外,瀟湘苑還有三個花魁,分為紫苑,赤練,與藍翎。當然,此紫苑非綠豆口中那個曾接待過夫子的紫苑,只是繼承了名號。
為防止節外生枝,寧不惑這半月以來,與其他花魁幾乎沒有接觸,除了彼此都算認識了臉,幾乎完全沒有交集。
而此時,寧不惑剛一出門,迎面便撞上了赤練。
赤練與綠豆不同,是個凜然的女子,盡管身披霓裳,眉點紅妝,但她如劍芒般的眉眼卻有一股俠客的氣質,若在青樓以外的地方碰見,寧不惑勢必要認為這是個走江湖的老手。
而赤練本身也是個冷漠的性子,據說當初許祈陽曾說,有些人就好這口,因此不必強讓赤練扭轉性格,而今來看,的確如此。
能混到四大花魁的位置,盡管與瀟湘苑本身的方針有關,但必然也少不了金主的幫助。
赤練身邊沒有跟著陪侍的丫鬟,仔細一看,她似乎就是特意在等寧不惑,這倒讓寧不惑有些詫異。
“有什么事嗎?赤練姑娘?”
赤練微微抬頭,那雙如冰霜一樣的眼睛冷冷地看著寧不惑,叫寧不惑微覺不適。
“……你認識折花?”
“折花?”
寧不惑愣了愣,才想起來。
“哦,莫小姐。是,我認識她。怎么了?”
赤練瞇了瞇眼,這下看向寧不惑的目光更似刀子一樣,叫寧不惑不禁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在哪得罪過她。
過了半晌,等到寧不惑都想隨便編個理由先離開再說之后,赤練才閉上了眼,側著身子,不情不愿地說道:“折花說,她約了幾個一樣是準備考書院的人,湊在一塊準備交流一下,托我詢問你,是否有興趣前往。”
原來就這么點事……寧不惑想了想,在莫折花的心中,自己還是“轉世重生的許祈陽”,因此說話做事,肯定都得學著祈陽的風格去做,倘若是祈陽的話……
“一群跟在我屁股后面爭老二老三的人,有什么好交流的,不去。”
而對于莫折花的消息為什么是由赤練來傳,這件事他暫且蒙在鼓里。
對寧不惑的回答,赤練蹙了下眉頭,似是沒有想到他會如此粗魯的拒絕,另一方面,她又感覺寧不惑的回應有些熟悉。
而在她反應思考的這段時間,寧不惑則趕忙撒丫子跑了,免得又被赤練纏上,讓她識破了自己的小把戲。
雖然他不認為瀟湘苑的人會出賣他或是怎樣,但赤練與莫折花的關系顯然匪淺。
瀟湘苑除了主樓之外,還有一座院子,院內則多是其他舞女或是龜公一類的住處,尋常的客人是不能入內的。
而寧不惑一邊想要甩掉赤練,一邊也不想穿過一到四樓那些待客的地方,索性找了個窗戶,直接一蹦落入了后院,直接掉在一端著臟衣盆的龜公面前。
“哎喲喂小掌柜,你嚇死我了!”
“抱歉抱歉。”
寧不惑笑了笑,對“小掌柜”這個稱呼也差不多習慣,就像當初許府的人叫他少爺一樣。
他像一道影子一樣,迅速地穿過院子,跑向瀟湘苑的大門,便要前去寄信。
而他跑得遂快,卻被一直候在門口的另一個人逮了個正著。
“喂。”聞人帶刀將寧不惑攔住。“上哪去你?”
而寧不惑一眼便看見,聞人帶刀的手中。
拿著一模一樣的另外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