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不錯。”
走出聞人府,寧不惑的腦海中又浮現日星的聲音。
“你是什么人?區區一山野草莽,稀里糊涂卷進文瀾公的爵位之爭,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嗯……”寧不惑想了想。“先不說這個,你知道去瀟湘苑怎么走嗎?”
“什么叫先不說這個?你知道這是多么要緊的事嗎?”
“雖說要緊,但也不是這一時半會的事吧?我要去瀟湘苑,才是大事?!?
擰不過寧不惑,日星嘆了口氣。告知了他前往瀟湘苑的路線。雖然他的記憶因為暗傷而有所缺損,但像這種地方,多少還是有所留存。
此時已近黃昏,許是因為冬日還未徹底褪去,紫恒的夜晚總是來得較早,夜幕低垂下,家家戶戶很快變得燈火通明,待寧不惑來到瀟湘苑前時,繁星點點已仿佛被置于這間青樓的每一個角落。門楣上垂掛著的燈籠搖曳生輝,發出柔和而溫暖的光芒。
雖然已經打定了主意,但站在門前的時候,寧不惑還是遲疑了一下。看著來往的客人和花枝招展的女子,他最終一咬牙一跺腳,還是邁步走了進去。
剛一進門,一股淡淡的花香便撲鼻而來,伴隨著陣陣絲竹之音,展現在寧不惑眼前的,是宛如人間仙境的景象。
瀟湘苑里頭的空間廣闊,裝飾華麗而不失雅致。綾羅綢緞鋪陳處處,珠簾掛門,彰顯著這里的奢侈與繁榮。大廳中央,一個用玫瑰木雕刻成的大舞臺上,穿著華麗服飾的舞女們正跳著柔美而不失媚態的舞蹈。她們的衣擺隨著舞步旋轉飛揚,如同花間的蝴蝶般翩然。
而在舞臺兩旁,一些美艷的女子坐于軟榻之上。她們臉上涂抹著精致的妝容,身著絢麗的衣裳,手持扇子輕輕扇動,眼神流轉間透露著一種不言而喻的誘惑。她們或低眉淺笑,或嫣然回眸,每一個動作都顯得那么自然而充滿誘惑力。
空氣中彌漫著琵琶與簫的合奏,各處的觀眾們呑酒談笑,他們的臉上洋溢著滿足和喜悅的神情,仿佛這里是他們逃離塵世煩惱的桃花源。
這里的每一塊磚每一片瓦,每一個笑容每一聲低語,都浸潤著濃濃的風情與誘惑。在這里,歌聲笑語交織,充滿著無盡的歡喜和不羈,一切煩惱似乎都被那淺淺的笑聲和淡淡的香氣消弭于無形。
寧不惑定了定神,還未等他招呼人,便有一青衣小生湊上前來,諂媚笑容比白日的客棧小二更顯討好。
“這位小爺,看著眼生,怕不是頭一回來咱瀟湘苑聽曲,可有看中的姑娘?”
寧不惑看了看他,又抬頭看了看二樓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子,一時犯了難。他思考了一下,手指輕撫玉佩,一桿長槍憑空出現在他手中:“我要見你們管事的。”
眼見眼前人手里莫名多出了一把兇器,小廝的眼神驟變,但他倒也不懼,這瀟湘苑何等地界,哪天還沒有幾個喝醉了酒想要鬧事的混賬,要是如此便怕了,他們的生意也開不到今天!
但是……
但是……
他緊緊盯著那桿槍,眼睛一刻也舍不得挪走,他的身子激動地微微顫抖,眼眶一紅,淚水順著便流了下來。
寧不惑思考過自己的舉措可能會有的后果,但他不論如何也想不到這一結果,慌忙之中,先把槍收了起來,便要安撫眼前人。
他雙手按上人肩膀,才發覺這迎客的小廝手底也有功夫,雖未能邁入修者門檻,但也是行家里手,尋常人等難近其身。
長槍被寧不惑收了回去,小廝這才反應過來,擦拭了一下眼睛,再看向寧不惑,連聲音也變得正常,雖再不復那種諂媚,卻更加具有力量:“某曉得了,這便去稟報管事的。”
說著,就像不想被人瞧見眼淚一般,他急匆匆地轉身,一陣小跑便消失在人群當中。許是因為長槍只出現了短短幾息,周遭也無別人注意到這里發生的微小插曲,依舊過著各自的享受。
寧不惑站在原地,有些局促不安,因為他注意到,并非人人都沒有發覺。從剛才開始,那些并未陪侍客人的女子,甚至就連舞臺上正在翩翩起舞的那些舞女也一同,許多的目光都投落在他身上,令他坐立難安。
不多時,青衣小廝折返回來,臉上已擦干了淚痕,神情也頗為嚴肅。他走至寧不惑近前,躬身行禮:“我家管事的有請?!?
寧不惑點點頭,跟隨著他一路上了樓,穿過那些目光炯炯的女子,一路來到最高的一層,變得冷冷清清,不見客人,也不見舞女。
青衣小廝示意了盡頭的房間,便不再過去,寧不惑看了看他,領會了是要自己前往的意思,便一步一腳印地朝前走,來到門前,不知為何一陣緊張,深呼吸了三次,才有勇氣將門推開。
一進門,他便看見,白日所見那位于花車之上的花魁,此時舍了遮面的絲巾,露出其下的面龐,少了幾分神秘,卻更多增添了十分嫵媚,杏眼柳眉,絳朱一點唇,算上慕容雪在內,寧不惑此生見過的所有女子,都不及她這樣的美麗。
然而寧不惑這般的評價下一刻便被打破,他目光游離,才發覺屏風后面,還有另一女子側臥在榻上,單手拿著一根翠玉煙槍,卻沒有點燃,身著紅色長裙,露出白皙順滑的肩膀,與纖細線條姣好的雙腿,紅色眼影猶如蝴蝶,映襯在她臉上,如此美妙,多一筆泛濫,少一筆天缺。
這一刻,寧不惑便已明白了,瀟湘苑能夠彌久不衰的原因。
“你便是那帶著掌柜兵器的少年?”
榻上女子吸了一口煙,媚眼如絲,輕輕瞧著寧不惑,徐徐自紅唇中吐出一口煙來,便彌漫出一股清香。
而另一旁的花魁則一掃白日的形象,也不看寧不惑,也不瞧說話的女子,只是自顧自地修剪腳趾甲,模樣看起來還有幾分邋遢,白費了那絕美容顏。
榻上女子依舊瞧著寧不惑,低沉的聲音也帶著一絲天然的魅惑。
“野火何在?”
寧不惑再次手撫玉佩,野火槍便出現在他手中。
女子看著野火,微微愣神,那怡然自得的模樣也消逝了少許,便如那青衣小廝般,目光仿佛被長槍吸入了底,但少頃,她便回過神來,視線自長槍移向了寧不惑。
“妾身紅蝶,還未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