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南與寧不惑跟在孟軻身后,在月夜下的森林中疾行。
紀南忍不住在后面開口:“你怎么認識無極劍?”
“我不認識他,或者說我對他的了解肯定比你少。”寧不惑搖了搖頭。“我反倒奇怪,他為什么認識祈陽的槍?”
紀南沉默了一下,然后道:“孟軻是尚儒書院這一代的弟子,排行十三,也有人叫他孟十三。尚儒書院是京城三大書院之一,與青嵐書院時有爭斗。他修行很慢,在他的師兄弟都與青嵐書院,大乘經院的麒麟兒彼此攀比的時候,他甚至還沒能入門。”
“苦修劍法八年,才終于邁入修士門檻,成就靈臺,邁入藏形境。傳聞,他的靈臺是一片湖,一半白水,一半黑水。”
“這是他出門歷練的第二年,短短一年,就在江湖闖下了‘無極劍’的名聲——至于認識許祈陽的槍,則再正常不過,想來許祈陽還在世時,三大書院常有來往。”
“原來如此。”寧不惑點了點頭,總算解了心中一個疑惑。
“兩位。”這時,走在前面領路的孟軻忽然停下腳步,伸手示意兩人安靜下來,寧不惑與紀南會意,紛紛收斂氣息,躲到了孟軻旁邊。
定眼一瞧,寧不惑便清晰地看見,在前方不遠處,‘斬雨刀’澹臺曉正鬼鬼祟祟,不知在摸索些什么。
紀南一陣疑惑,悄悄換了個位置,順著澹臺曉打量的方向去看,才發現在前方一處空地上,一行人牽著被鎖住的另一伙人,連燈也不點,正在星夜趕路。
“……!”紀南赤目欲裂,那不是她的同伴們又能是誰。
她眼看就要沖上去,孟軻連忙將她攔下。
“別沖動!”孟軻低聲道。“‘斬雨刀’雖是散修,但本身就是伏波境修士,更不用說公孫家帶隊的必然是淵海修士!我們三個藏形境,就這么沖上去送死嗎!”
紀南一時語塞,恨恨地甩開孟軻的手,原地又俯下身,深呼吸了一口氣。
“那你說怎么辦?”
寧不惑摸了摸下巴,問道:“斬雨刀是什么態度?他追上了你說的這什么公孫家,想必也有自己的打算。”
孟軻苦笑道:“雖然我說了我們要做黃雀,但這情況,我們做得了嗎?”
寧不惑伸出一根手指:“假如我能打出堪比興云境的一擊呢?”
“什么?”孟軻愕然,而紀南猛然想起,她之前在遠處狙擊寧不惑時,寧不惑對她刺來的那槍。
坦白說——她當時離死亡真的只有一步,之所以還能有膽量接近寧不惑,純粹是感覺到他身上那近似族人的氣息。
孟軻思考了一下,點點頭:“倘若你說的為真,那么我們絕對有機會救下那些墟族人。”
“只不過,你們可要考慮好了。”
“考慮什么?”紀南自不必說,那里全都是她的族人。至于寧不惑,則完全不知道孟軻所指為何,故有此問。
“公孫家乃掌握火之術的蛟族,祝家的下屬,祝家在京城勢大,公孫家的行事,定是祝家所知。如今紫恒律令,尚未將墟族視作人類對待,如果我們出手,從紫恒律法來說,只是單純的‘劫車’!”
原來如此……寧不惑心道,也就是說,救了人,非但要得罪一個大家族,還違反了法律,里外都討不了好。
紀南蹙眉,她在江湖中輾轉多年,倒也是知道外界如何看待和對待墟族,像寧不惑和孟軻這樣的畢竟才是少數。
“你們兩人就此離開,我紀南什么也不會說。”她沉聲道。“我們墟族一旦被人發現,不過就是這樣的下場。我與我的族人同在,你們……不需要做到這個地步。”
她看向寧不惑,手中亮光一閃,一把厚重的狙擊槍便出現在她手中。
“與你之間曾有些誤會,但這幾日相處,我知道你是個好人,如果我們能逃過此劫,神墟歡迎你。”
神墟?
不對。
寧不惑猛地站了起來。
“你別說得像生離死別一樣,我什么時候說過我要走了。沒有我打出的興云一擊,你拿什么救你的族人?”
“可……”
“公孫家是吧,祝家是吧?他也不打聽打聽,我上面是誰!”
“是誰?”孟軻饒有趣味地捧哏。
寧不惑雙手抱胸。
“聞人家!”
“雷之術聞人家?”孟軻一抱拳。“有眼不識泰山,的確,若是聞人家,那是有跟祝家掰手腕的本事!想來祝家也不會為了幾十個墟族跟聞人家發難!”
他并沒有詢問寧不惑是如何結識的聞人家,既然寧不惑有能耐拿到許祈陽的槍,那沒點關系才是稀奇!
“所以,你要走就走吧,我跟她在就行了。”寧不惑拍拍孟軻的肩膀,雖然今天初次相識,但對這個人,寧不惑的印象還是蠻好的……除了他把自己抬上轎子那會。
“哈哈哈哈哈。”孟軻爽朗地大笑,不過因為控制了音量,所以顯得有些有趣。“我尚儒書院,未見得就怕了祝家。”
他沒有說的是,尚儒書院未必會為了他這個悟性愚鈍的弟子得罪祝家,寧不惑也想到了這一層,但他們彼此都默契地沒有打破孟軻的豪情。
“好。”寧不惑點點頭。“那我們便這樣做,待斬雨刀出手,孟少俠從旁幫手。紀南,你就按原本那樣,遠程攻擊,勢必將你的族人解放。”
“而我,則打出興云一擊,給你的族人制造逃跑空間!”
計劃雖然簡單,但寧不惑認為,越是簡單的計劃越是容易奏效。
如此想著,寧不惑從身上摸出一條毛巾,遞給了孟軻:“你還是遮著臉吧,雖說不怕他們,但還是有點防備為好。”
孟軻點點頭,也沒有拒絕,便把毛巾圍上了臉。
紀南端起狙擊槍,大略檢查了一下地形,便為三人都安排好了動手的位置。
寧不惑悄悄潛伏,單身來到那營地前方的位置,在這里,他更好地能觀察到那些人的動靜。
負責看守或者說押送的人大約有十來個,其中一半都是修士,領頭的是個與寧不惑年紀相仿的青年,此時盤膝而坐,似在入定,因為隔得太遠,寧不惑感覺不到他的境界,但按孟軻的說法,他應當至少是淵海境!
就在寧不惑觀察的時候,忽然,這青年睜開了眼睛,淡淡開口,聲音卻洪亮如鐘,引得周遭林葉震動。
“朋友,莫再窺探,何不出面一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