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寧不惑在房間中輾轉反側,想著晚上發生的事情,怎么也睡不著。
莫名其妙的,他成了這群混雜著正道邪道的狩獵隊伍的領頭人,在無極劍孟軻莫名的支持下,他的地位還頗有些牢靠。
當然,他也承認,多少有一丁丁點,他自己人前顯圣的原因。
“日星,日星,你在嗎?”
“在。”日星發出慵懶的聲音,絲毫不掩飾他對寧不惑的處境毫不關心的態度。
“現在怎么辦?”寧不惑問道。“紀南也不知道哪去了,都這會了還沒回來。我是不是也趕緊跑路比較好?”
“跑路?”日星嗤笑。“你可以跑,反正這里也沒人能夠鉗制你,只不過,你跑了之后,那些墟族就逃不了了。”
“……”寧不惑沉默了,這事現在就發生在他眼皮子底下,你讓他就這么拂袖而去,也不符合他的個性。
“這個先不說。”日星換了個話題。“你踢翻那人的那一腳,是鴛鴦腿的‘倒立河灘’?”
“嗯。”寧不惑倒并不奇怪被日星看出根腳,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已經完全明白,日星這個老不死的知識儲備究竟有多豐厚。老實說,就算日星現在說,他親眼見過人皇,寧不惑都不會覺得奇怪。
“凡人武學,不足為功。”日星嘆道。“你且起身來,我傳你一套武功。”
唰。
日星說這個,寧不惑可就不困了。
他這段時間,盡心打磨納空訣,雖說沒有怨言,但其實心里也在打鼓,日星只傳了他功法,卻不傳武藝,唯一提及的“見龍卸甲”又是個麻煩,短時間內摸索不得。如今,日星總算主動提起這事了。
說到此,日星再次從野火槍中顯出身形,奇異的是,這一次,他不再是青衣道人,而是一勁裝少年,那眉眼,寧不惑淺淺看去,竟有些神似他記憶中的少年。
瞧著寧不惑一臉呆愣,日星搖了搖頭:“這般模樣,你我都更加熟悉。”
寧不惑心中有些不適,搖了搖頭:“你還是之前那樣吧。”
“哼。”日星并未妥協,而是就此說了下去,手中則幻化出一把長劍。
“槍之一道,我欲傳你見龍卸甲,在此之前,修習其他反倒駁雜。因此,我決定傳你一套劍法,正好與春風劍相配。”
“劍法?”寧不惑眼睛一亮,也暫時顧不得日星的形象帶來的障礙——白衣勝雪的劍客大俠,一直都是寧不惑的夢想。
“不錯。”日星一挽劍花,只一個架勢,便如春風細雨,叫寧不惑眼花繚亂,窺不破其中奧妙——對天生“不墜紅塵”的他而言,這是少之又少的體驗。
“此劍名曰:春風度!”
“春風度?”寧不惑十分驚詫,他沒想到竟有一門劍法……就像為春風劍量身定做一般。
不不不,只是名字像,現在說量身定做還為時尚早……吧?
顧不得寧不惑的小心思,日星揮舞著長劍,一邊舞一邊口念心法。
“此劍乃龍星魂觀冬至春,花落花開,凜寒變暖意,由死而生的天地極意。才得悟這至高劍理。”又談及那名為“龍星魂”的存在,日星的語氣也變得嚴肅起來。“春風一度,花自開,死死生生,是經年。”
“這劍法招式由緩至急、循序漸進,一經施展、生生不息。”
日星手中的劍蜿蜒騰轉,就如春風一般,劍勢絲毫也不凌厲,甚至略感溫和,寒芒不再,就宛如孩童嬉戲一般,毫無殺氣。
而寧不惑只覺膽戰心驚。
“只要第一擊無法破開此劍,則敵人如入樊籠,再無翻身。”
“春風酷烈,本已安眠卻只是被它一吹,那花又要再來世間受苦。此劍法當如春風,讓受者生死不能自主。”
春風酷烈。
與溫婉的劍意截然相反,那令人眼花繚亂的劍招中,暗藏的卻是如此殘酷的劍心。
“一曰,春回大地!”
日星劍勢一抖,本來已到絕處的劍招,神來之筆的一旋、一帶,竟是將勁力回轉了過來,如同亢龍知悔,降下幾分后又續上了那四五分勁氣。。
“此為轉勢。春去秋來又一春,續接‘春去秋來’的勁力,讓其真正的連綿不絕。”
“春去秋來?”
“二曰,金風細雨!”
并沒有回應寧不惑的疑惑,日星劍招展開,頓時,鋪天蓋地的劍影罩了過去。寧不惑仿佛看見在日星對首,敵人舉兵擋架,叮當之聲不絕于耳,雖覺不出日星手上有幾分勁力,但任何想要還擊的手段都被密不透風的劍影沖的沒了勁氣。而不知是否錯覺,這細雨似是越來越重了。
“此為蓄勢。春風細雨柔,無聲息間鋪開的密集劍招,緩慢卻無處不在。劍勁輕柔,但連綿不絕,配合潤物勁初時或如細雨,片刻后卻雨重如金。”
寧不惑感到一陣燥熱——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見識到真正的“武學”!
“三曰,驚蟄殘云!”
突聞得驚雷炸響,一劍化白毫,凌厲穿云間,這一劍的威懾幾近‘見龍卸甲’,卻有似有不同,但那驚駭殺意卻難以掩蓋。
“此為殺勢。劍顫如驚雷,奪神且殺身。一劍如白雷破云,劍落處顫勁變震勁,任你千層甲,我自一劍空。”
日星長劍再抖。
“四曰:春去秋來!”
日星的形象是他自己所造,因此不具備人的特性,但在寧不惑看來,他此時就像汗流浹背了一樣,手中長劍也在顫抖,而劍身重重疊疊,像是亂了時空,一劍過處,勢如破竹,毫無道理可談。
“此為絕勢。蓄勢大成,一劍秋來,肅殺、絕殺、無生機。”
日星收劍而立,長出了一口氣。
“春風度之根本,在于勁力,又稱‘潤物勁’。講究的乃是將一式顫勁演化到極致。顫勁黏著,每一式與敵相擊,即可蓄來三四分力道,如此反復積少成多,一劍重過一劍,直教人無法抵擋。此勁分為三重境界,第一重劍顫不止,第二重只余下劍影顫動,第三重勁動劍不動。”
“你見我演練,便可自己練習,秘傳心法,我會如納空訣一樣,傳你靈臺。”
日星說著,似乎有些疲憊,慢慢縮回了槍內。
而寧不惑得此神功,盤膝而坐,五心朝天,靈臺內納空訣再運轉,便開始在腦內演練。
夜半蟲鳴,在這荒郊野嶺,不時還能聽見野獸的嚎叫,奇異的是,卻沒有任何豺狼一類的猛獸會來侵襲這間客棧。
叩叩。
不知過去了多久,入定的寧不惑長出一口氣,感到幾分懊惱,他被窗沿的響聲驚醒,其實方才正到良處。
他抬眼一看,紀南翻窗而入,面色鐵青,看著他的眼神也帶著些許不善。
“……我是被他們硬抬的,我沒那個意思!”見狀,寧不惑趕忙解釋,但紀南卻露出一臉疑惑:“你在說什么?”
“……發生什么事了?”寧不惑此才明白,紀南的情緒與他成為“牽頭”并無關聯。
見寧不惑疑問,紀南嘴唇輕顫,眼中流露出恨意。
“村子被人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