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顛倒黑白,指鹿為馬
- 夜的十八層
- 連山易子
- 2563字
- 2024-05-13 16:26:13
顧清讓白衣飄飄立于上溪,手中持著酒杯,微笑問著下溪的胡河。這時因為顧清讓的問話,幾乎所有人都停下動作,或是疑惑,或是蔑視,或是不屑看向末端的胡河。顧清讓現在的身份,乃是晉夏的吳王世子,身份無比尊貴。
“胡兄,我求你了,莫要惡了眾人,逞己失眾啊。”杜靈焦心如焚,聲若蚊蚋說道,滿臉的哀求之色。
胡河卻依舊不取杯,板著臉說道:“如此文會,不過是見一群白頸烏,聞喚其啞啞聲,此酒不飲也罷了。”
“胡兄,你呀你呀,也罷了!”
杜靈頓時心力交瘁,心有悲戚,放棄了掙扎。
而溪邊眾人聞言,皆是冷眼相待,甚至還有幾人直接出言呵斥胡河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差點就將胡河趕了出去。最后還是杜靈于心不忍,出言相護,眾人才沒有將胡河趕出去。杜靈深知,若是今日胡河被趕出去,其前途必定盡毀,幾乎再無謀官求職的可能。
她知胡河有才學,但是他人不知啊。若是胡河胸無文才,或為黔首,此事亦罷了,但偏偏胡河有她仰慕之才。且三年同窗,心早已經在他身上,再容不下他人半點。
這時立于溪首的顧清讓,一直微笑看著胡河和村靈兩人,但心里卻推測胡河的故事線。其核心有可能是悲憤而死,最后與杜靈合葬?即與梁祝那樣,生不能同衾,死也要同穴。
所以,必須要斬斷杜靈對胡河的情絲,讓兩人的山河盟誓破裂,最好使兩人反目成仇,令其愛情無法千古絕唱。他意識清醒,又是吳王世子的身份,推翻這條故事線應該不難。
“公子,胡兄第一次參與此文會,卻是沒飲已先醉,若有不敬之處,還請公子見諒。”杜靈站起滿臉羞愧拱手行禮道,“我與胡兄便不打擾諸位雅興。”
“區區小事,何須放在心上?”
顧清讓微笑道,示意杜靈無須擔心坐下,看向胡河問道:“這位兄臺說吾等乃白頸烏,在此啞啞作聲,何是心有不滿,或是另有高論?但說無妨,我必洗耳恭聽。此文會可暢所欲言,或風花雪月,或遠詠莊老,或寄情山水,亦或風雨國事。”
“夏王勤國,手足胼胝,文王旰食,日不暇給。今四郊多壘,宜人人自效,而虛談廢務,浮文妨要,恐非當今所宜。”胡河見顧清讓如此說,此刻站起來,冷著臉毫不客氣說道。
白雨臣所演繹的太守之子柳馬先,則站起來冷笑說道:“秦夏任嚴鞅,二世而亡,豈清言致患?”
另有人不爽道:“中夏沉淪,是時運所致罷了,豈能怪罪吾等?”
顧清讓伸手壓了壓,讓眾人安靜下來,對著胡河微笑點了點頭,說道:“這位兄臺所言甚是,虛無之談,尚其華藻,此無異于春蛙秋蟬,聒耳而已。”
眾人聞言,或是點頭贊許,或是滿臉疑惑,或是心有不悅。畢竟,這位吳王世子原本就是江南的清談高手,或是攜名妓美人縱情山水,或是與文人士子通宵侃侃而談,好不風流瀟灑。
江南士大夫皆以為賢,爭慕效之,謂之放達。
但現在為何要說聒耳?
這時,就連滿腔憤怒的胡河,都愣了一下,微微瞪著眼睛看著顧清讓。他以為溪首的白衣公子,會惡罵驅逐他,卻想不到竟然如他那般痛斥空談,倒是讓他十分意外。
“不知你可有治國高論?”
顧清讓擺擺手,示意胡河坐下,接著看了一眼旁邊的侍女,侍女立忙上前給胡河倒酒。
胡河愣了愣,一時竟然有些失神,不知杯中酒該不該喝。杜靈則連忙示意胡河,不能再得罪了貴人,此正是揚名之時,莫要再心高氣傲,接連錯失了機會。
“自然是仁政愛民。”胡河將酒一飲而盡,皺了皺眉頭說道。
顧清讓一笑,還以為胡河會有什么高論,不如此而已。仁政愛民四字,誰不會說?接著他便問道:“那如何仁政,如何愛民?仁政又有哪些,愛民又該如何?可是有詳細策論?”
其他人聞言皆是一笑,他們還以為胡河會有什么高論,誰知最后竟然憋出這四個字。而杜靈整個人都懵了,她知道胡河有才,但是有才也不能只說仁政愛民四字啊。這四個字,不過是舊調重彈罷了,在他們這些人的眼里,還不如不說。
誰不知道仁政愛民?但是,世人需要的,乃是具體的、詳細的,且可行的,有實效的,易推廣的方法。
“保民、恤民,為百姓之利克己之欲,修己之德。仁的極致,乃博施于民能濟眾,為政以德。君主愛民,有恤民、安民之心,才可能公平地量刑定罰,使百姓安居樂業,國家才能長治久安。”胡河并沒有理會眾人的嘲笑,繼續說出自己的想法。
顧清讓笑了笑,說道:“繼續。”
“而當今者,身居其位,卻不謀其政,醉心私利,如此官不愛民,民如此能愛官?家國必然趨于滅亡。有社稷者,而不愛民,不利民,而求民之愛己,豈可得?民不親不愛,而求為己用,為己死,豈可得?民不為己用,不為己死,而求兵之勁,城之固,豈可得?兵不勁,城不固,而求敵之不至,豈可得?敵至,而求無危削,不滅亡,又豈可得?”
“不錯,所言甚是。”
顧清讓點點頭,還是有幾分道理的,說道:“昔日竹州有千斤大牛,啖芻豆十倍于常牛,負重致運,卻曾不若一贏牸。敵入竹州,殺以享軍。今世有附會者升進,違忤者罷退旨,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又廣樹朋黨,動輒更改朝廷制度。那你,有何策論應對?殺之?”
胡河眉頭緊皺,一時之間被問住了,這等大事,豈是三言兩語能解決?
“亦不過是空談罷,你且回去再學三年。”
這時顧清讓擺擺手說道,沒有再讓胡河說下去,雖然覺得胡河所言有幾分道理,但依舊是老生常談,與照本宣科無異。具體問題沒有提出,具體方法沒有提出,連紙上談兵都說不上。況且今日,他不是要助胡河揚名朝野,而是要打壓他,將他打壓得一無是處。
胡河聞言猶如晴天霹靂,不敢相信般看著顧清讓,這句話等于直接否定了他的才學。
“今日文會到此為止,但我有一言,諸位且聽且記。”顧清讓站在高處說道,“生于當世,吾等目睹山河破碎,江山易主;豈能偏安江左,文恬武嬉,紙醉金迷?世有相競風度,清談玄風;有人名士自詡,崇尚清談;有人托杯玄勝,遠詠莊老,則不免有誤國事之舉。此行種種,豈可擋漠北錚錚鐵騎?無異自尋死路罷了。當他日大軍卷地而來,橫渡夏河,我晉夏社稷必將危在旦夕。諸位今日且謹記,吾等生于此,生于當世。當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眾人聞言頓時怔住,心中似有一股熱血在燃燒起來,特別是杜靈,不禁喃著最后那一句話,說得實在是太好太好了。生于當世,當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如此當為萬人敬仰的大丈夫!
“諸位莫要忘了修身、治國、齊家平天下之大道。若是與有些人那般,沽名釣譽,故作清高博取虛名,轉身卻孜孜不倦追求私利,他日必為亡國之奴!”顧清讓直接顛倒黑白,指鹿為馬,將帽子扣在胡河的頭上。畢竟他是吳王世子,身份尊貴無比,豈會刻意打壓一寒門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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