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朵他們幾人視死如歸般進入小鎮時,外面的天色已經微微發亮。
但此時的背陰小鎮上,依舊漆黑一片。
只有路燈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一幢幽靜的居民樓里,一扇門被輕輕打開,一個似被充滿了氣、脹成胖子般的人皮,搖搖晃晃著從屋里走出來。
他轉身輕輕關上門下樓。
而在樓上樓下,都有一個個如他那般的人皮胖子,從屋里走出來就輕輕關上門。
他們在樓梯上有序走著,不爭不搶,默默下樓。
當他們從居民樓里走出來時,已經有不少和他們一樣的人皮胖子,從四周的居民樓里搖搖晃晃走出來。
他們從小區里,小巷里走出,慢慢匯聚在大街上。
一個個神情滿足,不時微笑著用胖嘟嘟的手,拍拍凸起來圓鼓鼓的肚子。
似乎在向四周的同伴示意,自己很滿足。
但有些人皮實在太貪心了,把肚子都撐成了快要被吹爆的氣球,連走起路來都一飄一飄的,嚇得四周的同伴遠遠躲開。
生怕他們炸了自己遭殃。
這時突然有莫名的陰風刮來,把那些撐成球的人皮被吹了起來,一翻一轉的往天空飄去。
四周的人皮胖子看到,焦急伸手去抓,夠不著就跳起來去抓。
但跳著跳著,自己就飄了起來。
四周的人皮胖子看到,趕緊抓住它的腳踝就想扯下來,或許陰風太大了,反而把他們都帶了起來。
猶如一串串飄向天空的人皮氣球。
其他人皮胖子被嚇得到處躲藏,或緊緊抱住路燈,或拼命抓緊門窗,或死死拉著繩索。但陰風越來越大,把露在外面的人皮胖子都吹了起來,往北邊的夜空飄去。
此刻的夜空,飄滿了掙扎的人皮胖子。
在它們正要飄入北邊的山時,就見漫天飛舞的頭發,從月亮湖里急速飛出來,猶如繩索般綁住了一個個人皮胖子,把他們從夜空中迅速拉回來。
如同餃子般紛紛落入了月亮湖。
快速沉底不見。
只見三個肥胖的媒婆從湖里走出,頭顱驟然從中間裂開,露出滿嘴猙獰的尖牙,兇狠的沖著北邊嘶吼。
但北邊的山里沒有回應。
片刻后。
三媒婆就滿足的停止嘶吼,扭著水桶粗的腰離去。但正要沒入湖面時,卻有些疑惑停了下來,歪著腦袋往夜空看去。
“他……在外面。”
“我好像聞到了,找他,吃了。”
“吃了吃了。”
三個媒婆嘿嘿笑著相互一言后,其中一個媒婆的頭發沖天而起,在空中快速編織成長長的梯子,架入了扭曲而詭異的夜空。
另外兩個媒婆則笨手笨腳爬上去,很快就消失在梯子上。
長發媒婆沒有跟上去,因為她的頭發就是媒介,如果她也出去了,就很難再回來。
她只能守在這里,等著另外兩個媒婆回來。
那漆黑了很久的小鎮,在所有的人皮胖子都回到湖里后,這時終于唰唰的亮起了燈,開始了熱鬧的一天。
大街小巷里很快就充滿歡聲笑語。
人們又在街邊吃吃喝喝。
……
……
天色剛亮不久,沉睡了好幾個小時的顧清讓,突然驚醒過來。
他警惕觀察四周,沒有覺察到危險后,才發現自己睡在街邊店鋪的沙發上。
他蹙著眉頭回憶了一下,就迅速起來回老街洗漱換衣。
但換衣后。
依舊是襯衫,黑褲,皮鞋。
不久后他回到青石街,在牛肉火鍋店吃飽喝足后,再次進入背陰小鎮。
“晚上?”
他走在背陰小鎮的青石街上,眼里透著些疑惑。
現在陽間小鎮是白天,是早上,但背陰小鎮卻是晚上,天剛剛完全黑的樣子。
“過來一起吃點。”
“今天的羊肉串很新鮮,拿著嘗嘗。”
“又去茶樓幫忙了?”
“來來喝酒,年輕人喝什么茶?”
他看著街邊這些熱情招呼的熟悉的面孔,心中有種說不清的惋嘆。
這種種皆如往昔,讓人不勝唏噓。
但他依舊無法分辨,他們到底是生,是死,還是半生不死。
雖然他很想把他們救出去,但是這里,似乎又維持著某種詭異的平衡狀態。
如果貿然把這種狀態打破,有可能導致所有人都死。
而且這里的一切,很有可能就與河伯有關,甚至是河伯在暗中掌控著。
這讓他不敢輕舉妄動。
畢竟現在,還不是與河伯正面對抗的時候,一是實力還不夠,二是要先找到言姐。
湖東已經找過了,現在則是西河。
他化身為陰兵迅速回到老街,卻看到言姐在庭院的茶角里喝茶,讓他脫口而出:“姐?”
但很快就覺察不對。
雖然她的言行舉止,已經和言姐有幾分相似,但氣質這東西是模仿不出來的。
只要是熟悉的人,就很快覺察出來。
“你來了,喝茶。”
女鬼嫣然含笑,聲音頗為溫婉,似乎真把自己當言姐了。
“昨天晚上你去哪了?另外一個呢?”顧清讓走過來坐下,卻沒有喝茶。
背陰界的東西,還是少吃喝為妙。
“你說我爸?被媒婆吃掉了。”女鬼一邊喝著茶,一邊有條不紊說道,“你不是讓我暗中去找言姐嗎?昨天晚上我就隨便去走走,不知不覺就走到了西河。走著走著,忽然看到一個很像我的女子,在河床的大石上洗衣裳。當我正想去找她時,那條河卻不見了。”
“在河里洗衣裳?你確定沒有看錯?”
顧清讓蹙著眉頭問道。
“雖然只看到側臉,但她的舉止形態,還有身上穿著的衣裳,都與我一樣。如果不是言姐,怎么會與我一模一樣?”
女鬼原本較為呆滯的目光,漸漸閃爍著思考的光芒。
“那條河在哪里,現在就帶我去。”
顧清讓推測著那條河,會不會像是荒野那樣的陰境。
如果是,那里很有可能是老婦的巢穴,雖然老婦是惡靈騎士級別的恐怖鬼物。
但他現在有鐮刀在手,心里多了幾分底氣。
“不喝茶了?”
女鬼蛾眉皓齒與言姐無異,此刻亦如言姐那般問著。
“不喝。”
“行,那就走吧,我去拿鑰匙。”
女鬼邊說邊走出了茶角,步態輕盈往大廳走去。
“什么鑰匙?”
顧清讓蹙眉頭問道。
“電動車呀,西河可不近,走路要十幾二十分鐘才行。”
女鬼拿起放在墻角橫板上的鑰匙,嫣然一笑向顧清讓示意說道。
此刻顧清讓瞇起了眼睛,目光如刀盯著她身上。
現在誰又能看得出她是一個鬼?
“你不要這樣看著我,我怕。”女鬼頓時被顧清讓冰冷的目光嚇得花容失色,渾身都有些僵住了。
“你怎么知道這是電動車的鑰匙?是誰告訴你放在這里的?”
顧清讓沉默盯了片刻就沉聲問道。
“我、我不知道,我好像、好像知道這就是,沒有人知道我。”女鬼有些緊張說道。
“走。”
顧清讓沒有再說什么,走出了庭院。
女鬼拿著鑰匙緊跟著出來。
“鑰匙給我。”
來到旁邊的停車棚,已經變回人身的顧清讓道。
“我、我想開,行不行?”
女鬼小心翼翼問著。
“你會?”
“我好像……應該……會吧。”
女鬼有些不自信,但冥冥中卻給她一種自己會開的感覺。
剛開始的時候,還有些不穩,但慢慢的,電動車越開越穩,像是開了一兩年的樣子。
這讓坐在后面的顧清讓越來越不解,自己教她的東西,植入的信息,可沒有這些。
而且,身為陳樂樂女鬼的記憶,應該都被他清除了。
那她怎么越來越像一個人?
這才一個晚上!
電動車穿梭在大街小巷間,很快就來到西河,但顧清讓總感覺有什么東西盯著自己。
他一直搜索著四周,并沒有發現隱藏有鬼物。
但當他抬頭看去時,見那扭曲的夜空上,高高吊著一只死死盯著他的鬼。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