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都。

昔日巍峨壯觀的都城，此刻早已殘破不堪；城墻上下尸橫遍地，護城河里一片殷紅，勝利者的歡呼聲與失敗者永世長眠形成鮮明對比。

斷壁殘垣，烽煙裊裊，金國的國都已不復往昔繁華，處處充斥著落寞，破敗的氣息，仿佛象征著這即個將走向盡頭的帝國。

各處大街小巷隨處可見肆虐的鐵蹄，慘叫聲，哀嚎聲不絕于耳，善惡到頭終有報的預言似乎在此刻應驗，曾經馬踏宋都的女真人，如今卻步了后塵。

因為幾路援軍陸續戰敗，金國再也無力抵擋蒙古鐵騎的兵鋒，中都城也在夜以繼日的攻打下告破。

這場滅國之戰大獲全勝，蒙古上下盡是一片喜悅，此時城外軍營內，卻有一人做出違和之舉。

深夜，中軍大帳內，鐵木真正大擺宴席，與眾將一同歡慶這勝利時刻。

身披盔甲的郭靖大步出列，拱手道：“請大汗下令各部整軍，停止燒殺劫掠。”

鐵木真的臉色沉了下去，歡笑聲也戛然而止，帳內眾人紛紛將目光投向郭靖，不滿，冷笑，嘲諷皆有之。

一旁的托雷見狀，急忙伸手扯了扯好兄弟的衣角，卻沒有得到回應。

郭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并不覺得自己有什么錯，他一直堅信一句話，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

且不說這金國都城內有不少漢人，站在民族角度來看，他有必要為仗義執言。

便是從治國的角度來看，殺戮并不能收獲民心，唯有施行仁政方能得天下。

至少郭靖是這么認為的，只是這一想法不太現實，尤其是在這種以軍功，利益作為凝聚力的帝國。

大勝之后狂歡三日，這已是蒙古不成文的規定，如果有人妄圖打破，就會成為幾乎所有人的公敵。

“郭靖，不要忘了，以前金人也是這么對我們的。”

鐵木真終是沒有發作，可見他對郭靖的厚愛，若是換個人，此刻早已人頭落地。

“正是因為金國殘暴，所以才有今日亡國之禍。”郭靖依舊堅持己見，卻不知這話十分不合時宜，等同于在影射今日之蒙古，明日將步金國后塵。

“放肆！”

眾將紛紛拔刀相向。

郭靖臉色平靜，數月的軍旅生活讓他日漸成熟，對人心也有所理解。

他不禁陷入掙扎，現如今的蒙古還能容得下他嗎？面對這種殘暴的擴張手段，他能做到無動于衷嗎？

托雷見狀，急忙出列為他求情。

“父汗，郭靖只是生性敦厚善良，并非有意冒犯。”

“我并非一時沖動，今日所言句句發自肺腑。”

郭靖其實什么都懂，只是不愿改變自己的理念。

鐵木真深吸了口氣，放在座椅上的雙手握緊成拳，最終還是按捺住了發火的沖動。

“今日之后，各部歸營。”

他終是做出讓步，僅僅是為了留住這個女婿。

這時，鐵木真第三子窩闊臺大步出列，道：“父汗，從這次滅金之戰來看，宋軍孱弱不堪，絕非我蒙古鐵騎的對手。兒臣提議，擇日攻宋！”

這話既是為蒙古未來的擴張做準備，也涉及到了權力之爭。眾所周知，郭靖與托雷一系交好，兩人更是結義兄弟。

所有人都了解郭靖的性格，一旦謀劃滅宋，他絕不會坐視不理。

果不其然，郭靖第一時間站出來反對。

“大汗，宋蒙之間并無恩怨，且如今還是盟國。如果起兵討伐，乃是不義之戰。我們中原有句老話，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鐵木真看了兒子一眼，對他的心思洞若觀火，卻并未拒絕這個提議。

他是蒙古的君王，首先要考慮的是帝國的利益。

于是開口道：“靖兒，趙宋無道，致使民不聊生，他日滅宋之后，我封你為宋王，長久以南盡歸為你的封地。”

郭靖是他看著長大的，如今又娶了他的女兒，也算是半個自己人了。

更何況，這個宋王只是名義上的，本質上還是由蒙古軍隊統治。

郭靖直視鐵木真的目光，毫不猶豫道：“大汗，我是宋人，絕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國家被滅。”

鐵木真再也按捺不住，重重拍案而起。

“郭靖！”

“那樣迂腐的宋國，值得你為他賣命嗎？”

郭靖正待回答，忽然感覺到一股凌厲的氣息襲來，仿佛在一瞬間被無數利刃所指。

同一時間，帳內眾人都感受到了這股頭懸利劍般的氣息。

三尺青鋒如脫弦之箭劃破黑夜，攜無往不利之勢飛馳向前，一位身著蒙古士兵盔甲的青年手握劍柄緊隨其后，一人一劍，鋒芒直指鐵木真。

這一劍來得太快，太突然，以至于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歐陽克便已沖至近前，鐵木真的頭顱仿佛已是囊中之物。

就在這時，一股強烈的沖擊襲來，眼前景象驟然一變，穩坐主位的鐵木真化作饕餮巨獸，手中劍竟不由自主產生了偏移。

這種攻擊并非來自于肉體，而是直指靈魂，將你的視線，感知，甚至就是思緒都一一擾亂。

而發出這詭異攻擊始作俑者，便是一直站在鐵木真身后，如雕塑般的西域僧人。

他很年輕，那雙眼睛卻蘊藏著詭異的魔力，仿佛一眼就能讓人沉淪。

“施主，你著相了！大汗身負大氣運，此乃逆天之舉。”

這聲音似佛音，又似魔音，讓人不由自主產生信奉心理。

也正是這少許的偏差，讓鐵木真得以避開致命之劍，但即便如此，他的胸前還是被劍氣劃破，鮮血染紅了錦衣。

“有刺客，保護大汗！”

“殺了他！”

鐵木真狼狽的從地上爬起，滿面猙獰，發出一聲憤怒的咆哮，同時拔刀欲戰，但被反應過來的眾人攔住，拽著向大帳外逃去。

“那就連你一起殺！”

歐陽克雖然被發了個措手不及，但他的劍心早已無比穩固，僅僅片刻便斬破幻境，揮劍橫掃襲來的眾人，隨后再次殺向鐵木真。

【歐陽大哥，大汗...我該幫誰？】

郭靖陷入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