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遠宿舍里的人聽后全部面色驚恐地看著彼此。

舍長也大吼道：“有沒有人看見的？沒有就都他媽起來找，至少做個樣子。”

他們在找唐乙的尸體，可是他們自己就像一個個尸體，雖然他們還活著。

宿舍并不大，哪里能藏一具尸體呢？

翻找過后，除了找出一些人藏著的“好東西”，什么也沒找到。

大家都松了一口氣，好似又能多活一天了。

“你也看見了，沒人不想活著，最怕的是什么，就是天降橫禍明白吧？就是別人做了什么事情，即便你完全不知道，他們也要罰你，甚至會槍斃你，因為你監管不利，沒有及時舉報！”

舍長還不忘教導李明遠，“規矩都是他們定的，他們說你有罪，你就有罪，所以，做事不要連累我們。”

李明遠問他：“你覺得自己能活多久？”

舍長怔住了，他想起當年算命的說他能活到70歲，可是現在，“能活一天是一天吧。”

接著又有漢奸進來盤點人數，也進行了一番粗暴的搜查。

漢奸們有些緊張，手里的槍打開了保險，隨時都有可能清空彈夾。

為數不多的破舊被褥又被蹂躪一番。

可是他們注定要失望了。尸體靜靜地躺在李明遠的空間里。

漢奸們走后，李明遠又問了一遍舍長，“你知道死人會被運到哪里嗎？”

“你問這個干什么？”

“死了扔到哪里我總得知道吧，不然干活不踏實。”

舍長道：“你不會想知道的，我去過兩次，但我不想去第三次。”

“你見過軍隊嗎？一長排的軍隊走過去，很威風，那種人多勢眾的感覺很震撼。我見過人最多的時候，是廟會。鎮子上的人都來了。比我見過的軍隊還多。”

“可是即便鎮子上的人加起來，也沒有那座坑里的尸體多。”

“幾十米深的坑，坑里都是都是尸體，密密麻麻的，疊在一起，像是黑紅的海，周圍到處是動物的尸體，還有正在吃腐尸的動物，見過一次的人都會做噩夢。”

“那怎么會讓你去扔尸體呢？”李明遠問他。

舍長道：“那地方，怨氣重，太君們讓監工們去扔尸體，監工們怕沾染撒謊上不好的東西，就讓勞工去扔，去一次，能吃兩個窩窩頭。”

說完舍長就回到門口的地方舒服地躺下，“睡吧，1054，明天就要干活了，你一生的好日子到頭了，嗨，說這個干什么，誰還不是一樣呢，睡吧。”

一個監工隊長失蹤了，可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漢奸們找遍了附近的區域都沒有人看見唐乙。

“你們最后一次看見唐乙是在什么時候？”

“今天有些新來的，唐隊長安排完新人，我們一起回去了，后來唐隊長又出去了，然后就不見了。”

“去了哪里知道嗎？”

“他沒說，我也不知道！”

“他平時有什么仇人嗎？”

“沒有！”

“他平時喜歡去哪里？”

……

煤礦有三道防守，最外圍設置在山里的要道，包括后山的萬人坑都在防御圈里面。

礦工活動區域在最里面的那層防御圈里。

駐守的除了偽軍，還有鬼子。

他們到處都找了，也問了防御圈的人，沒有看見唐乙。

真是奇了怪了，密不透風的鐵桶里，還能憑空消失了不成？

就算是飛，那也會有人看見啊。

“這件事情太奇怪，不如等明天再上報，說不定這小子在哪里藏著。”

深夜，130號宿舍的呼嚕聲此起彼伏，像是過年放鞭炮的比賽一樣，看誰的響。

由于長期暗無天日的勞作，礦工們的肺里吸入大量煤塵，呼吸不暢，所有人都在打呼嚕。

李明遠睜開眼睛，能看見璀璨的星空，無數的星星匯成銀河。

“現在有兩個辦法拍到照片，一種是自己偷跑出去，一種是為了兩個窩窩頭，主動扔尸體。”

“萬人坑附近肯定沒人把守，從現在起，自己只能在夜晚活動，夜晚照片不清晰，最好還是白天去。那就需要和這個舍長打好關系，自己提起拋尸肯定突兀，由舍長提起，再帶上自己就不會被懷疑。”

“但是無論如何，必須得弄清楚礦區的布局，守衛的巡邏規律，防御圈的薄弱點。畢竟這事關之后的逃跑。”

“或者可以在萬人坑拋尸體時逃跑，萬人坑那里已經算是外圍，防守相對應會少一些。”

只是有一個問題擺在李明遠的面前，如果他跑了，宿舍里面其他的人都會被連累。

這個鬼念頭很快被李明遠扔出了腦海。

不跑等死嗎？這些舍友留在這里遲早也是個死，不是累死就是病死餓死，或者被打死。

他們不跑是因為跑不掉，如果換位思考，他們是不會在乎舍友的死活的。

相比被扔到萬人坑里，無人知曉。

更重要的事情是，讓這里的事情曝光出去。

打呼嚕聲又大了些，李明遠躡手躡腳地起來，走到門口，發現舍長的腳蹬在門后。

很明顯，是怕有人亂跑。

之前有人上廁所，都得兩個人一起去，就是為了相互監督，防止生出亂子。

李明遠只得回去，頭上倒是沒有房頂，他有一萬種方法翻出去。

只是這肯定會弄出動靜。

初來乍到，李明遠不想節外生枝，唐乙除外。

從長計議吧，看來拉攏一個人是非常有必要的，最合適的人選是舍長。

第二天早晨，太陽還沒出來，天蒙蒙亮的時候，外面的哨聲不停響起。

一個個宿舍里走出礦工。

他們或高或矮，但都很瘦，身上黑乎乎的，看不清臉，分不清相貌。

早餐是糟糠，配一碗渾濁的水，讓人難以下咽。

糟糠是谷物脫殼后剩下的殘余物，含有較多的殼和塵土，營養價值很低。有時會被當做飼料。

但勞工們像是吃到了美味佳肴一般，狼吞虎咽。

難道吃的不是一個東西？李明遠嘗了一口，呸！

舍長吃噎著了，喝了一大口水，含糊不清道。

“你不吃可別后悔，一天就兩頓飯，早上一頓，下井挖煤，晚上干完活再吃一頓。”

“你不吃，就沒力氣，沒力氣，就干不動活，完不成任務，就會被打，被打就會受傷，更加干不動，最后不是餓死，就是被打死，或者傷口潰爛死掉。”

“在你之前，有好幾個舍友就是被打的多了，最后死掉。”

李明遠道：“可我還是吃不下。”

舍長聽了嚷嚷道：“哪個沒吃飽？新來的吃不慣。哈哈。”

舍友們一擁而上將李明遠的早餐分掉，只剩一個空碗。

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啊。

李明遠看著空間中的各種食物，嘴角流下了不爭氣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