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紗簾斜斜灑落，初生從混沌中緩緩蘇醒。她揉著脹痛的太陽穴，指尖觸到一片冰涼汗意。
“奇怪...“嗓音帶著初醒的沙啞，“往常從不會睡到日上三竿，難道最近太累了？“
腦海里浮動著朦朧的空白，殘留著模糊的痕跡。
忽然，昨日那個荒唐的念頭浮上心頭，她猛的抓起床頭鑰匙，穿上鞋子沖出門去。
盤踞在心底的猜想，此刻正瘋狂地生長，催促著她找到答案。
海風裹挾著咸澀撲面而來時，初生正站在觀景臺上。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死死盯著海面下若隱若現的漩渦。“是幻覺嗎...“海風卷起她散落的發絲，“昨天明明...“
正午陽光將海水染成碎金，浪花依舊拍打著相同的礁石，一切都和昨天一樣。
她機械地來回踱步，直到雙腿發軟，終于頹然趴在欄桿上。鐵銹味混著海腥氣竄入鼻腔，喉間溢出一聲苦笑：“難道真是我太在意了嗎...“
難道真的是她太過執著，把偶然當成了必然？
海風突然凝滯。
此時一股似曾相識的氣息漫過脊背，刺目白光在眼前炸開的瞬間，她聽見記憶深處傳來了回響。
“麻煩。”
平朝雪的身影如墨色渲染般浮現，抬手接住癱軟的少女。
懷中人雙眼緊閉，蒼白的面色下透著病態，眉間深深蹙起，儼然是陷入了夢魘中。
只她眉心的靈核，愈發猩紅欲滴。
“微生堇...“他冷笑一聲，掌心凝聚的靈力泛著幽藍光澤，“你真是會給我找事情。“
靈力如涓流注入靈核，少女緊蹙的眉尖漸漸舒展，卻仍深陷沉睡。
“被拖進夢魘了？“平朝雪挑眉，忽然貼近少女耳畔，“微生堇殘存的一點氣息，竟也影響如此劇烈，那就好好看看，你念念不忘的回憶...“尾音化作一聲嗤笑，“究竟是什么模樣。“
……
百年前的暮春，日光斜斜切過微生府的雕花回廊。
“堇堇——！“
清脆的呼喚驚起檐角風鈴。少女提著裙擺飛奔，發間絲帶隨風飄揚。
廊下翻閱竹簡的黑發少年聞聲抬頭，青色廣袖掃過案幾上的沉香，氤氳出清冷的木蘭香。
他合上竹簡起身，穩穩接住飛奔而來的少女。
“阿瑤，不急。“少年垂眸望向埋在自己胸口的發頂，聲線柔軟。
他掌心輕撫少女因奔跑而發燙的脊背，指尖拂過她汗濕的鬢發，順勢別到耳后。
吝山瑤抬起沾著薄汗的小臉，鼻尖擦過少年衣襟繡著的銀線紋樣，木蘭香混著少年身上的冷冽氣息撲面而來。
“不是有你在嘛，你總會接住我的。“她貓兒似的蹭了蹭少年的鎖骨，雙臂牢牢抱住他的腰，發間清香與少年身上的木蘭香纏繞交融。
果然還是堇堇對她最好。
“不可失禮，阿瑤。”微生堇垂眸嘆氣，修長手指拂過她被風吹亂的鬢發，解開束發的發帶，動作流利地將她散落的青絲重新束好。“又偷偷溜出來，長老今天教的術法可都記住了？”
“又是不可失禮，哪來那么多禮！”吝山瑤悶聲抗議，像只炸毛的小貓，緊緊攥住少年的衣袖，“不想放！那些和我有什么關系，我不想學那些什么術法，就想呆在你身邊……”
“阿瑤聽話。長老們讓你去學，是為你好。”他抬手理了理她歪斜的衣領，溫聲說著“你長時間跟在我身畔，還未曾入世過，他們人不壞，只是性子冷些，還不熟悉你，相處久了便知……”
話音未落，吝山瑤突然仰頭，打斷他，“我不管！我不想去！堇堇，好堇堇……”
微生堇就這般垂眸望著她，溫柔卻堅定的目光讓她無處施展。
他總是這么溫柔，也讓人感覺很難以靠近。
吝山瑤突然泄了氣，松開攥著少年衣服的手，賭氣似的轉身跑遠。
時光流轉，畫面切換至——
暮春的日光被云層吞噬，風裹著砂礫掠過微生府的青石板路。
自從微生堇歷練離去后，吝山瑤總覺得連府中的空氣都變得壓抑，再提不起一絲興趣。
此刻她握著剛采來的花，正往偏院回，忽有一聲飽含惡意的嗤笑自身后傳來。
“呀，這是誰呀？”尾音如毒蛇吐信般陰惻惻地拖長。
又是他們。
吝山瑤脊背繃緊，維持著平穩的步伐，繼續向前走去。
“死丫頭，三少爺叫你，你沒聽見嗎？”
術法凝成的鎖鏈驟然纏住她的腳踝，素色裙擺被扯得歪斜，將她困在原地。
“微生明奎，你又想要做什么？”她垂眸，木然說著。
微生明奎傾身逼近，玄色衣擺掃過她蜷起的裙角，腰間鑲玉的長鞭挑起她的下頜：“敢直呼小爺的名字？你當現在還是微生堇那個孬種會來護你？”
身側的隨從們霎時哄笑起來，尖銳刺耳。
“不過是個沒爹沒娘的野種。”
“當年要不是大少爺撿她回來...”
污言穢語像腐臭的潮水漫來。
“閉嘴，你怎么能這樣說堇堇！“吝山瑤淚珠在眼眶里打轉，氣息顫抖，“你這種人，有什么資格說他！”
微生明奎臉上的笑意瞬間凝結成霜，眼神陰冷的看著她，“死到臨頭還嘴硬？既然嘴這么硬，我倒是要看看，你的骨頭是不是也這么硬。“
話音未落，他對著仆從使了個眼色，那兩人氣勢洶洶的朝著吝山瑤撲來。
眼前的場景定格在這一幕，轟然碎裂成無數碎片，化作點點流光沒入虛空。
初生只覺意識如游絲歸巢，正緩緩沉入自己的身體。
此時懷中的少女睫羽輕顫，似有蘇醒跡象，平朝雪這才忽然反應過來，懷中軀體的柔軟，以及透過衣料傳來的、屬于人類的溫熱體溫，還有一縷若有似無的清淺馨香。
如遭雷擊般猛地縮回手，他將少女輕甩至欄桿旁，指尖摸出雪白絹帕，反復擦拭著方才碰觸過少女的每一寸肌膚。
連衣服間都仿佛浸染了那縷馨香，平朝雪眸色驟冷，身影化作流光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