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臨。

大橋之下，河水之上。

沈先身著襯衫短褲，赤著雙足，行走于水面之上，演練著術法。

他的步子很穩，身子不見絲毫搖晃，如履平地一般。

沈先也有些高興自己現在的表現，心情很是不錯，臉上始終帶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喜歡在夜深人靜之時，演法修行的感覺。

這種感覺雖然比起白天行走于世間演法，少了三分人間煙火氣，但卻多了七分白日里沒有的寂靜與安寧。

在這樣的環境中他的心能更靜，法能更穩。

但也談不上哪種環境更好，兩者各有各的妙處。

沈先都挺喜歡。

得益于白天的修為提升，此時的沈先已經能夠做到平穩的在水面之上行走一個來回，而滴水不沾身。

不僅如此。

他甚至還能分心二用，在踏水而行的同時，掌中還能御使一只翠綠蝴蝶。

由此可見。

對于御風這個術法的熟練度，沈先顯然有了更多的領悟。

他抬頭看了眼天色，發現時間已經不早。

他也打算往回走了。

不過在此之前，他還打算……

……

沈先立于河面之上，雙目凝視著水面，即便夜色彌漫，周遭光線暗淡，但憑借著超凡的視力，他還是能看清河底的東西。

河底暗流涌動，水草飄搖，一尾銀白魚兒正暢快地游著。

不知不覺間。

原本游走在掌中的翠綠蝴蝶已經被沈先三指拈住，他的視線隨著魚兒的游走而飄動。

始終沒有從魚兒身上挪開。

很快。

他的目光一凝，牢牢鎖定住那尾銀白魚兒。

沈先拈著翠綠蝴蝶的右手猛地一揚，接著快速一擺，晃出殘影。

“嗖！”

只聽一道破風聲響起，那翠綠蝴蝶，便如離弦之箭般射向水中，雖不見絲毫水花濺起，但卻直直朝著水底射去，攪動水底一河泥沙。

力道顯然不弱。

一頓操作。

堪稱是完美。

但眾所皆知……

‘有煙無傷！’

沈先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他瞅了瞅四周，還好剛才沒人看到這一幕。

‘大意了。’

望著渾濁的河底，以及早已不知蹤跡的魚兒。

沈先也是覺得失算。

‘居然忘了人從水面看水里的東西，會受到光線折射的影響。’

沈先有些好笑地搖搖頭，剛才光顧著看魚的位置，卻是全然忘了這一點。

“呼！”

他深吸了一口氣，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后抬頭看向岸邊，接著抬手一勾。

‘御風！’

法起。

風來。

夜風突起，搖動岸邊大樹枝葉，幾片翠葉飄飄然飛離樹枝，如長了翅膀般朝著沈先這邊飛來。

沈先伸出右手，接住翠葉。

他也不急。

一邊觀察著河底的情況，一邊修剪著手中的翠葉，以便能發揮最好的效果。

河底不時有魚兒游過。

沈先靜靜的看著，找著合適的目標。

他這人吃魚有個習慣，他有三不吃。

一尾小魚游過，沈先直接略過。

‘這魚太小，我不吃，還不夠塞牙縫。’

一尾大物掠過。

‘這魚太大，我也不吃，肉質太老，加上吃了容易有迷路的風險。’

一尾胖魚飄過。

‘這魚腹中有子，我也不忍吃。’

沈先也不急，耐心的等待著，任由翠葉在自己掌中翻飛。

這河這么大，總有那么一尾他看得上的魚。

時間一點點過去。

很快。

沈先便鎖定了自己的目標。

兩尾巴掌大的金黃板鯽組隊從河底游過，看這樣子，似乎還是一對情侶。

這讓沈先不由眼前一亮。

‘就你倆了！’

‘夫妻雙雙把家還，一起入我腹中，路上倒也不會寂寞。’

他將視線鎖定在這兩尾板鯽身上，右手已經悄無聲息的拈住了兩枚修整好的翠葉。

‘著！’

沈先心中暗道一聲，接著右手猛地一抖。

“嗖！”

破風聲響起，翠葉脫手而出，直直的朝著水中激射而去。

剛一入水。

沈先便已知道了結局，臉上不由露出一抹笑意輕聲道了句。

“中！”

片刻之后。

兩尾金黃板鯽翻著肚皮浮上水面。

“哈哈！”

沈先暢快一笑，向前兩步，彎腰從河里將魚兒撈了起來。

他仔細的欣賞了一番這兩尾鯽魚，滿意的點了點頭，接著頭也不回的朝著岸邊踏水而去。

“踏！”

足踏地面。

蛋白適時的將放在一旁的拖鞋叼了過來。

沈先將鞋穿上，隨手在地面采了根狗尾巴草，將兩尾鯽魚串上，讓蛋白將草叼上，再次看了眼大橋所在的方向，然后對著身后的蛋白道了句。

“走！”

“今晚加餐！”

“吃烤魚去！”

或許是因為魚是自己捕的，也或許是因為食材新鮮，沈先覺得今晚的烤魚吃著格外的香。

酒足飯飽后。

沈先伸了個懶腰，然后起身領著蛋白便往家里走去。

夜色下。

一人一狗。

影子被拉的很長。

路過樓下商店時，沈先停下腳步，稍稍思索片刻之后，然后帶著蛋白走進商店。

再出門時。

手中已經多了一袋零食和一塊飛鏢靶。

……

“嗖！”

“咚！”

“嗖！”

“咚！”

“……”

沈先左手端著一杯茶，坐在陽臺靠窗的位置，窗戶敞開著，不時吹來縷縷清涼夜風，讓人感覺很是愜意。

他右手一擺，甩出一道殘影。

一根牙簽脫手而出，急射而去。

“嗖！”

“咚！”

牙簽精準無誤的打在靶子上。

蹲在一旁看著的蛋白，眼睛突然一亮。

“沒中！”

蛋白有些詫異的開口，他朝著沈先提醒起來。

“老師，你這一次沒中！”

沈先挑了挑眉，有些好笑的道了句。

“你再仔細看看呢？”

蛋白眨了眨眼睛，然后往前走了兩步，想要看得清楚些。

只見黑白相間的靶子上，中心那紅點處，被一根根牙簽插得滿滿當當，不見絲毫空隙，其余位置有著零星的幾個細小凹陷。

但那也是之前沈先并不熟練時留下的印記。

由此可見。

沈先的投射有多精準。

而在靶子上3環那一圈，此時正插著一根牙簽，顯得很是突兀。

這便是蛋白有些詫異的原因。

畢竟準已經不稀奇了，不準才讓它感到意外。

‘嗯？’

蛋白步子一頓，像是發現了什么，遲疑著又向前走了兩步，這次他終于看清了方才自己忽略的東西。

‘這是……’

黑白相間的靶子上，一根牙簽孤零零的立在一處。

而牙簽之下。

一只細小蚊蟲正在掙扎著，它的一只翅膀此時正被牢牢釘在靶子之上，而另一只翅膀正在賣力的扇動著。

蛋白瞪大了狗眼，也是有些不敢置信的開口。

“老師，你是……”

還未等它說完。

便又瞧見一根牙簽急速飛來，將蚊蟲的另一只翅膀也釘在了靶子之上。

直到看清畫面之后。

那‘嗖！’的破風聲，‘咚！’的擊打聲才傳入它的耳中

蛋白回過神來，狗眼瞪得溜圓。

它本以為剛才沈先是失誤了，沒有打中10環，可現在看來，沈先那里是失誤了，分明是精準無誤。

還未等它想好要說些什么，便又見數根牙簽急速打來。

“嗖~”

一連串的嗖聲響起。

“咚!咚!咚!咚!咚!咚！”

如暴雨擊打梨花。

一連六聲，聲聲清脆入耳。

蛋白轉頭看去。

一根釘一腿。

六根牙簽，釘住六條長腿。

“嗖！”

“咚！”

又是一根牙簽打來，正中腦門，牙簽直直穿透標靶，留下一個小小的孔洞。

看到這里。

蛋白這時自然也就明白過來沈先剛才有沒有脫靶。

它的四肢癱軟下來，身若無骨，攤爛泥般趴倒在地。

仿佛剛才那最后一擊不是打在標靶之上，而是打在他的頭顱之上。

蛋白嘴巴緩緩張開，張至最大，最后下巴貼在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咚！’

好一會后。

蛋白這才回過神來。

它有些僵硬的將頭轉了過來，一臉佩服的望向沈先。

“好……好……”

它有些結巴的開口道了句。

“好……好厲害！”

沈先笑了笑，并沒有多說什么，他望著那個被自己一鏢刺穿的標靶，不由伸手托住自己的下巴。

‘嘶！’

他發現了一個問題。

‘我這……’

他看向自己身邊的標靶自帶的飛鏢，不由陷入了沉思。

‘我這錢，花的好像有點冤。’

他發現自己買的這標靶，好像有點雞肋，照現在這效果來看，自己去樓下撿塊厚實點的木板，好像也能起到同樣的效果，甚至說不定還更好。

‘算了。’

‘買都買了，想這么多有什么用。’

沈先搖了搖頭，將這個想法拋在了腦后，轉頭看向窗外，看向夜空。

今夜的夜空。

正如他昨晚告訴夢夢的那般。

漫天繁星。

似有億萬顆寶石，點綴裝飾著這片夜空。

顆顆發光發亮，粒粒璀璨奪目。

將這夜空照得一片光明，恍如白晝。

“哥哥！”

“真的耶！”

遠處傳來夢夢很是欣喜的聲音。

“你好厲害，你昨天晚上果然沒有說錯。”

“今晚真的有好多好多……”

“好多好多好多好多的星星，數都數不清。”

沈先抬頭望去。

他能隱約的看見，在那亮著燈光的窗戶邊上。

有個小女孩。

口中天真的說著有‘一萬顆、一億顆、一百億顆、無限大顆星星。’

手上的動作也不停比劃。

她伸出自己肉嘟嘟的手臂，在身前畫出一個滿滿的圓。

她明亮的眼睛睜得很大，眼中滿是開心。

她的表情很是認真，應當是在認真的描述著自己的話有多正確。

這番姿態。

這幅模樣。

讓人見了很是治愈。

沈先不由笑了，笑的很開心，很放松。

……

“鈴鈴鈴！”

鬧鐘聲響起。

陳峰睜開眼睛，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爬了起來。

快速的在衛生間洗漱一番之后。

便拿上東西走出房門。

同其他季節相比。

夏日的清晨，天色總是要亮的更早一些。

陳峰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即便現在只是剛好七點，但天色也已經徹底亮透。

他坐在公交站臺的凳子上，一邊往嘴里塞著包子，一邊打量著來往的人群，尋找著自己的目標。

公交車緩緩駛來，停在站臺前。

陳峰不作理會，仍舊看著來往的人群。

‘我今天起得這么早。’

他的視線不停的挪動著。

‘按照之前遇到那哥們的路線來看，今天那哥們肯定也會經過這里，可是都這個時間點了，怎么還沒見到人呢？’

他的心情多少有些忐忑，有些焦急。

‘怪不會是因為火了，然后辭職不干了吧？’

他今天之所以起得這么早，目的自然是想要再見見沈先，最好還能跟沈先合一個影，這樣發在朋友圈多有面子。

他的視線始終放在迎面走來的人群。

突然。

他的眼前一亮。

‘來了！’

陳峰心中一喜，眼神驚喜的看著迎面走來的沈先，他打量著沈先的模樣。

一件簡單的襯衫，黑色運動褲，腳踩一雙白色板鞋。

來人身姿筆挺，面容俊朗，臉上始終帶著一抹淡淡的笑，邁步走在人流之中，卻有一種出塵之氣。

讓人一眼望之便覺印象深刻。

人群的那個身影是那樣的熟悉。

那身高、那姿態、那氣質……

那人的一切，在走來的人群中都是那般引人注目。

‘咦！’

陳峰的視力很是不錯，兩只眼睛都是5.0，這是他對自己最滿意的地方。

但是……

他今天突然發現自己的視力似乎出了點問題，怎么看東西出現幻覺了呢？

‘那是……’

‘？’

……

行走于大街之上的沈先，不由皺了皺眉。

‘嗯？’

自打悟道之后。

他的感知便敏銳了不少。

他能很清楚的感知到有人正在用一種灼熱的視線看著自己，并不是那種不經意間的掃視過，而是視線一直跟著自己移動。

他不由側頭，順著視線傳來的方向看去。

待看清視線源頭之后，沈先也是不由一愣，覺得有些意外。

‘是他？’

見陳峰迎著自己這邊走來。

沈先右手動作也是一頓，三指輕輕捏住翠葉，掌中施展的術法也是停了下來。

他正好繼續往前。

突然。

他看到了什么。

‘嗯？’

沈先目光一凝，看向陳峰身后的方向。

只是遲疑片刻。

沈先便右手輕抬，猛地一擺，手臂劃出一道殘影。

翠葉脫手，疾射飛出，直指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