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當趙天明徹底放松下來,并且聽見身后的青銅門已經發出了重鑄之聲的時候。
伯納德先生的尸體十分突然而又十分有力地抖動了一下!
“……”
趙天明緊緊盯著“詐尸”的伯納德,發現并非是他真的復活了,而是尸體的肚腹里似乎有什么東西,察覺到伯納德先生已經死了,于是蠢蠢欲動。
身后青銅門的光芒大亮,復雜的圖形變換在進行,交織著璀璨的光芒。
快一點,再快一點!趙天明在心里催促,他還想到自己也許可以繼續借用“菩薩”掛鐘的力量,既然能讓時間暫停,是不是也可以讓時間加速?
但無論他怎么努力,嘗試在腦海中“看見”掛鐘,但“菩薩”都始終沒有出現。
選中自己的“穿越之神”果然還是沒有那么仁慈,給他的掛時靈時不靈的。
……沒能遇見心軟的神啊。
“噗……”
伯納德焦炭一樣漆黑的尸體肚腹里,突然從里面被戳破了一個黑洞。
趙天明眼睜睜地看著一條蒼白枯瘦到不像屬于人類的手臂,從伯納德肚臍處的這個黑洞中伸了出來!
它像是有著自我意識一樣,小心翼翼地把纖細脆弱的五根手指放在地上,摸索挪動了片刻。
也或許是剛從沉睡中蘇醒,還沒有適應調動肢體的能力。
接著,又是一陣接連不斷猶如爆豆的聲響,好像伯納德的死亡推倒了某個多米諾骨牌,引起了連鎖反應。
“噗噗噗噗噗……”
一個又一個的黑洞在伯納德的尸體上被戳出,一條條蒼白干枯的瘦臂飛快地從里面伸了出來,眨眼間就把伯納德的尸體戳得千瘡百孔。
這些密密麻麻的蒼白手臂,在伯納德焦黑的尸體上,就像被人故意插上去那樣突兀而不協調。
它們稍微遲疑了一會兒,手指的動作就明顯變得利索起來。
接著,這些蒼白枯瘦的手臂忽然一起發力,手掌撐住地面,把伯納德的尸體撐了起來。
它們甚至還在原地先調了一下頭,讓伯納德干癟的漆黑頭顱正對著趙天明的方向,然后曲臂,發力,朝著趙天明飛奔而來!
在青銅門越來越明亮的光芒照耀下,趙天明覺得那就像是一只巨大的、黑身白腿的人形蜘蛛。
“砰!”
他來不及躲避,只能揮舞手里的燈籠,重重地砸在“蜘蛛”的身上。
但伯納德早已死去,已經感受不到任何痛苦,趙天明的攻擊對目前的他來說沒有絲毫影響,動作都沒有停滯一秒。
無數蒼白枯臂瞬間就抱住了趙天明的雙腿,趙天明彷佛聽到了它們渴求鮮活生命的聲音,就像是在沙漠中瀕死的人渴求著水。
下一刻,趙天明就被它們粗暴地拽倒在地。
即將進食的歡愉低語在伯納德的腹部位置響起來了,這具失去生命力的焦尸內部仍然存在著活的、奇怪的東西,而“它”平時似乎寄宿在伯納德先生身上吸取養分,現在伯納德死了,趙天明在“它”眼里就是下一位宿主,它迫不及待地想要吞噬他,好像一旦停止了吸取生命,“它”就立刻要餓死了。
伯納德的腹部劇烈地起伏,那些黑洞合二為一了,形成了類似于口腔的進食通道。
蒼白手臂用力地拽動趙天明,要將他拽進漆黑一片的、不知道里面存在著什么東西的黑洞里去!
趙天明急中生智,狠狠一甩燈籠,向黑洞擲去,騰出來的兩只手死死扒住已經開啟了一半的青銅門,同時雙腳一通亂蹬,想把纏繞著他的無數手臂踢開。
伯納德尸體里的東西似乎十分畏懼火和光,在感受到燈籠來襲的瞬間,立刻關閉了黑洞。
但那些手臂力氣依然沒有減小,以趙天明的身體為戰場,和趙天明拔河,一方想把他從青銅門上拽下,另一方則拽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死死的不松手。
趙天明在腦海里拼命回想“菩薩”掛鐘,想再次激活讓時間靜止的能力。
但密室是被幻想出來了,他所看到的“菩薩”卻一直低垂著頭,像是完全失去了行動力那樣,并沒有抬頭回望自己。
如果暫停時間是他的技能,那么現在就像是進入了技能的冷卻期,任他多么焦急,“菩薩”都沒有反應。
青銅門緩緩地自動地拉開了,那強大的、不容置疑的沉重力量,并不比從伯納德體內生長出的枯白手臂弱多少。
這股力量在這么緊要的生死關頭幫助了趙天明,帶動著他的身軀緩緩移向門后的世界。
溫暖、光明的世界,與這黑暗的收藏室截然不同的另一個世界。
“嘶……”
彷佛是感到獵物即將逃脫的焦躁,伯納德腹部突然發出一聲憤怒的長鳴!
接著,趙天明看到又有個巨大黑洞被打開了,一個奇形怪狀的東西從里面“惱怒”地探了出來。
他只覺眼前一花,都沒有看清楚那到底是個什么東西,因為那委實詭異得超出了他對萬事萬物的認知和想象——
也或許那個東西本身就不容別人“看見”,當你想去凝視它時,超出人腦識別能力的圖像會讓你看到的只是一團亂碼,就像是隱藏在暗處的、可以操控人視覺的詭秘神祇特意給它打上了馬賽克。
總之,在趙天明什么都沒有看清時,那個東西就已經從伯納德腹部猛地躍出。
它明顯畏懼青銅門后的熱與光,但對鮮活生命的極度渴望讓此時的它已經有些不管不顧了,在躍出的第一時間就貼著趙天明的身子爬到了他的腦袋上,宛如被囚禁在瓶中上千年的魔鬼,再次降臨世間般貼地飛行。
濕滑、黏膩、冰涼、惡心的觸感,一瞬間全方位地覆蓋了趙天明的臉!
五感一瞬間消失了,只剩下強烈的、被污染的不適感,讓趙天明一陣陣地干嘔。
但他根本嘔不出來,他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都已經被那團東西完全地堵死了,它簡直就像是無孔不入的水銀,但遠比水銀更加的……惡心!
“汝必奉獻汝必奉獻汝必奉獻……”
黑暗重又降臨了,所有的溫暖和光亮像是昨日的舊夢一樣地散去了。
黑暗中,有誰在用古老的語言低語,像是哀悼,又像是嘆息。
趙天明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