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夫人和男爵先生，是想要‘百萬金鎊’那樣的財富，還是想掌握權(quán)力的權(quán)柄？有些外地來的朋友千里迢迢地來拜訪我，就是想通過我在約克夏立足，坦白說，這確實不算什么難事。”

伯納德淡淡地說，“不過我是個很謹慎的人，在不知道要付出什么代價之前，我很難心安理得地去拿走想要的東西。”

“知道您還是位隱秘的煉金術(shù)士，對神秘學(xué)很感興趣，”拉彌亞·坎貝爾說，“按照《翠玉補錄》記載的等價交換法則，‘汝必交換’，我聽說也是伯納德先生您的座右銘。”

翠玉補錄？

趙天明有種“又學(xué)到了”的感覺，連忙在杰克醫(yī)生的記憶里搜索，但很遺憾，杰克醫(yī)生對神秘學(xué)真是不感冒，幾乎一無所知。

“夫人，你對我委實太了解了，尊夫真的不會吃醋么？”伯納德還是開玩笑的口吻，眼睛里卻有冷冷的光閃過。

“我的丈夫如果知道我能和約克夏的伯納德·安巴尼成為朋友的話，他一定會很樂意親自把我送到您的床上。”

一直端莊淑雅的拉彌亞·坎貝爾這時以這么露骨的玩笑回應(yīng)伯納德，但沒有人覺得她粗俗。

這個時代就是這樣，貴婦們既會在閣樓上繡花，也能夠舉辦文學(xué)沙龍，資助（包養(yǎng)）落魄潦倒的詩人，可以優(yōu)雅端莊，也可以講些無傷大雅的葷段子。蒸汽機不僅極大地解放了生產(chǎn)力，也解放了人性。

伯納德先生沉默著抽著雪茄，并沒有想搭話的意思。

“先生，我們既不要金錢，也不要權(quán)力，”拉彌亞·坎貝爾于是收斂了笑容，一字一頓，圖窮匕見，“我們送你一份東方的禮物，也想獲得您一件來自東方的藏品。”

伯納德笑了笑：“哦？原來是這樣。不妨說說看是哪一件，有些藏品是我想永久珍藏的，有一些倒是可以拿出去和人交換，畢竟我已經(jīng)占有的夠久了。”

“是一尊石像，和人的手掌一樣大小，也許殘破了，但不重要，”拉彌亞·坎貝爾緩緩地說，“它被雕刻成佛陀的模樣，東方的佛陀，我想先生肯定知道。”

伯納德不動聲色地點點頭：“是啊，佛陀石像，雖然不知道你們是從哪得到的消息，不過我確實有一座。怎么，這石像背后有什么奧秘？”

“實話講，對您來說留著也沒什么用，但對我來說，它有著相當(dāng)重要的意義。”拉彌亞·坎貝爾猶猶豫豫地說，似乎在斟酌用詞，“我總是做重復(fù)的夢，我夢到它，夢里它呼喚我，指引著我找到這里來。”

趙天明忍住吐槽的沖動，心想伯納德·安巴尼如果會相信夫人你這番話那才是見鬼了。

伯納德卻沒有深究，手指輕輕叩擊桌面，像是在沉思，忽然一笑：

“我相信您，坎貝爾夫人，希格里頓我年輕時去過一次，那是多么美麗而天然的山地和草原，牛羊悠閑地在青草地上生活，空氣中彌漫著牧羊人的風(fēng)笛聲和報春花的香氣，少年和少女在互相應(yīng)答著唱歌，讓人相信青春在詩歌外也能永恒。很美好的回憶，我愿意延續(xù)這份美好。

“那么，請打開手提箱吧，從現(xiàn)在起，拉彌亞·坎貝爾，和賽巴斯·卡斯佩羅，就是我伯納德·安巴尼的朋友了。

“以后在約克夏，不，在蘭開斯特，誰敢與你們?yōu)閿常褪桥c我為敵，我會開著勞拉女士號把他碾得粉碎，從這里穿過奧斯海峽把骨灰扔進奧古海！”

他大笑著站起來，與隨他一同站起的拉彌亞與和賽巴斯一一用力擊掌，三個人都開懷大笑，仿佛絕世的英豪在瓜分天下歃血為盟……只有趙天明非常尷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好端了口咖啡喝。

嗯，怪不得聞起來這么香，這比他上輩子喝過的所有咖啡加起來都好喝！

他甚至還想嘗嘗雪茄，雖然他上輩子連煊赫門都沒抽過。

三人擊掌后坐下，賽巴斯把手提箱平放到桌上，緩緩扣動了密碼鎖。

“伯納德先生，接下來就是請您，”賽巴斯嘶啞著說，“見證奇跡的時刻。”

手提箱緩慢而有力地攤開了，平攤在圓桌上。這一路上趙天明已經(jīng)對里面到底藏了什么東西有過無數(shù)猜測，可真正到看到它的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的猜測都錯了，錯得很離譜。

那竟然是一口棺材！

盡管遠比正常尺寸的要小，但那的確是口棺材，地地道道的中式棺材，上好材質(zhì)的松木被漆成烏黑色，棺板上雕刻著漆黑的蓮花，像極了趙天明在道士捉鬼的港片里見到的鎮(zhèn)壓兇尸的棺材。

不知道它是被何人、在何時打造的，但此時賽巴斯打開手提箱，濃郁的松木香味竟然還會隨之涌出，仿佛過往千年的時光彌散在綿密的白色蒸汽里。

令人不安的是，這口精致的黑棺每一寸都被密密麻麻的釘子釘?shù)盟浪赖模夤椎娜怂坪跷痔稍诶锩娴臇|西出來，好像那東西不是人類而是魔鬼。

“果然是來自東方的式樣，我曾在古書上見過這樣的棺材圖畫，”伯納德伸手撫摸著黑漆棺板，撫摸著一顆顆仿佛在鎮(zhèn)壓不祥的釘子，不斷點頭，“不錯，不錯，好東西，確實是好東西，雖然收到一具棺材這樣的禮物，難免讓人覺得奇怪。”

“不，伯納德先生，禮物并不是這具棺材，”賽巴斯沉聲說，“而是里面的……尸體。”

他從胸口里掏出了一把藍白色的鯊皮吞鞘匕首，接著推掉皮鞘，翻手，揮刀！

鋒利的寒光像鯊魚牙齒般一閃而過，棺材封口處的釘子就這樣被賽巴斯粗暴地撬開，叮叮零零地墜落在圓桌上。

肥胖如野豬的賽巴斯男爵居然還是個用刀的好手，動作干脆利落富有美感，趙天明不僅對他刮目相看。

“伯納德先生，好好欣賞吧，”一旁的拉彌亞·坎貝爾淡淡地說，“不要眨眼睛。”

賽巴斯緩緩伸出手，用力推開了密釘如雨而黑如雨夜的棺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