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老師的怒吼

一陣飄雪過后，溫潤的南方瞬間變得如北國般蒼涼。樹枝上，草地上，房頂上，都被蓋滿了白白的雪，雖然雪積得不厚，一個上午的太陽就足以讓它消失得無影無蹤，但它總算給了南方人難得的冬的視覺上的感受。

孩子們對雪總有一種特殊的情感。南方的孩子，或是因為雪的少見，或是因為雪的潔白，一早起來，一見窗外銀白一片，就會難以抑制內心的驚異與激動，欣喜得如收到了上天賜于他們的禮物。

今天是臘月三十，一場不大的雪，為人們增加了濃濃的除夕氣氛。雖然下了雪，但是路上很早就出現了行人的身影。每一家人的年貨前幾天差不多就裝滿了家中的大櫥小柜，但素菜卻是要新鮮的。路上的行人，大多是附近挑菜賣的農民。一年一次的除夕，買菜的顧客們一般都很大方，不會討價還價，再加上一場難得的雪，正好給他們提供了提高菜價的好時機。

當然，路上的行人，有賣菜的，自然就有買菜的，不管這一年中家中的伙食辦得怎樣，今天的飯菜一定要做得最好。

天剛微亮，父親手里拎著一個大籃子準備出門。兩個孩子一聽下了雪，不用大人叫起床，就自己迅速地穿好衣服跟著爺爺上了菜市場。她們不是去幫爺爺拎菜，而是找機會去體味走在路邊草叢中的雪上時，所發出的那種“嘎吱嘎吱”的聲音的快感。

一個小時后，小家伙們跟著爺爺，一人抱著一顆大白菜回來了。兩張小臉冷得通紅，雙雙還呼拉呼拉地吸著鼻涕，兩雙高邦的小棉鞋也從里到外濕透了。她倆雖然冷，卻顯得生氣十足。兩人一進門就把濕鞋濕襪子扔得遠遠的，光腳站在客廳的地板上嚷著叫何愛國端熱水。

床上的何愛國不得不以最快的速度穿戴好，去伺弄兩個急不可耐的小東西。

剛把兩雙小臭腳放進熱水里，何愛國的房間里就傳來了“媽媽，你快點，再不接電話我就哭了”的聲音。

自從前幾天的那個晚上接到那個電話后，何愛國一直將手機關著。今天早上，她怕接不到朋友的新年問候，醒來時才將手機打開，開機還不到五分鐘。

電話鈴一響，她心中一震，裝作沒聽見，繼續為雙雙搓著小腳。

“媽媽，電話！“奔奔在善意地提醒了。

“不是媽媽的?！焙螑蹏胭嚨簟?

“姑媽，快去，是你的電話！”雙雙也在當好人了。

“姑媽等會去接?！?

“現在就去，別人會著急的！”孩子替打電話的人著急了。

何愛國賴不掉了，她來到房間，小心翼翼地探頭去看手機屏幕上閃爍著的電話號碼。

呀！她連手上的水都來不及擦，趕緊接通了電話，是導師打來。

何愛國謙恭而討好的問候還沒有說出口，電話里就傳來一陣狂風暴雨般的怒吼。

“何愛國，你面子真大，要我給你打幾天電話？放假了，我就找不著你了！”周民春叫囂著，自上學以來，還沒見周民春發這么大的火。

“老師，我電話壞了，剛修好！”

人是世界上最聰明的動物，在緊急的時候總能找出一個借口為自己脫身。何愛絲毫沒有經過大腦，脫口就編出一個理由，把謊撒得毫不羞愧。人的劣根性此時在她身上得到了完美的體現。

“我交給你的任務完成了沒？”周民春依然怒氣沖沖。

“任務？”何愛國傻了，這幾天心里全裝著電話的事，連導師給的什么任務都忘記了。

總不能給周民春實話實說吧。她再次急中生智：“快完了，我想再修改一下！”其實，她連自己要修改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你們是怎么學習的？總是把導師的話當耳邊風。年輕的學生懶，你們也懶！趕快寫好，開學之前發給我，爭取下學期就見期刊！”沒等何愛國回答，周民春就霸氣地掛掉了電話。

聽了周民春的最后一句話，何愛國總算知道他口中的任務是什么了。放假之前，周民春給她和曾花各自布置了一篇論文，要求盡快寫好初稿發給他，他爭取過年之前給她們修改好。何愛國雖然前幾天就已經寫好了，但這幾天有心事，居然把這事給忘記了。

何愛國拿著電話，呆呆地在床邊坐了好一會。今天，周民春雖然對她發了火，但已經給足她面子了，她慶幸他話中的那句“你們也懶”的“你們”沒有用“年紀大的”來代替。

獨自郁悶是何愛國的強項，人的厚臉皮也是天長日久練成的。她捏捏自己發酸的鼻子，擦擦眼角濕濕的東西，才想起還有兩雙小腳泡在水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后，起身往客廳走。

電話鈴又響了。何愛國再也不慌張，她準備坦然地接受周民春的再次指責。人們坐在溫暖的屋子里，聽著北風呼嘯時，總認為屋外特別的冷，可當你一直在呆在屋外時，又不覺得寒冷了。

何愛國就是那個站在屋子外面的人，反正她一直都受著凍，還怕再來一股凜冽的寒風嗎？

如此一想，閃爍的電話屏幕一點也不可怕了，鎮定一看，是江小青打來的。

“喂，何姐姐！”電話里帶著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