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荒涼的西北風呼呼的吹著,把黃金酒館的招牌吹得吱呀作響。
半夜的酒館不像白天那般熱鬧,反而多了幾分平靜的安寧。
米娜在柜臺借著燭光清點著一天的營業額,疲憊的神情早不似白天那股活力。
酒館的店門被推開,發出吱呀的聲響。
她停下筆,托著下巴看向門口被淋成落湯雞的格林說。
“客人回來了?!?
格林站在門口,雨滴從濕透的發梢滴落在木制的地板上,穿著的衣服已經貼在身上。
他脫掉斗篷,用力搖晃幾下,將多余的水份甩掉。
他聽到米娜的聲音顯得有些驚訝,因為現在已是深夜。
“晚上好,老板娘,看來我把你吵醒了?!?
“客人說笑了。后屋的浴池水還是熱的,不嫌棄的話,您可以洗個澡暖暖身子。”
“當然不嫌棄,幫大忙了,老板娘?!?
米娜笑著把老戴夫做好的衣服放在柜臺上,隨手打開了后屋的木門。
“您的衣服放在這里了,洗好了試試合不合身。老戴夫趕了一個通宵,一定要您試試。”
格林一邊道謝一邊往柜臺上放了兩枚銀鷹,沒想到卻被米娜推了回來。
“這點小事,談錢就傷感情了,只要您能在這里長住,就是米娜的榮幸了。”
格林笑著,但并沒有接過遞來的錢,世界上沒有白白接受人家好處的道理。
他知道,人情永遠比金錢更貴。
“那可真是謬贊了。我就是個流浪商人,來科斯克討個生活而已,您能給我一間三樓的房間,應該是我感恩戴德才對?!?
話已至此,米娜若不收下這錢,倒顯得她不近人情了。
“那我就收下了。先生,以后小店可要您多照顧了。”
格林眼神一凝,聽出老板娘話里有話。
“老板娘,你這是……”
酒館里的氣氛頓時有些凝重起來,二人無言,只能聽見格林衣袖上水滴滴落的聲音。
米娜只是輕嘆一口氣,說:
“今天晚上,廢城區的事情,我知道是您做的。我無意摻和您和灰熊幫的恩怨,但只求您看在老戴夫的面子上,別把黃金酒館卷進來?!?
格林展顏,對米娜的情報速度感到驚訝。
這倒是讓他重新審視起這位黃金酒館的老板娘來了。
他能猜到,作為一個普通人,能在科斯克各類超凡者組織之間,經營起這樣一家酒館,米娜絕非泛泛之輩。
但他今晚才殺的人,回到旅館就被知曉,這情報速度未免太快了。
格林無言,只是默默將心中黃金酒館的地位又往上提了提。
“放心吧,老板娘。不會牽連到酒館的?!?
格林拿過柜臺的衣服,轉身往后屋浴池走去。
米娜從語氣就能判斷出,格林并未有收手的打算。
她出于好心,再次勸誡格林說,
“客人。灰熊幫的老大實力非凡,還請多加小心。”
格林并未停下腳步,只是擺擺手表示無所謂。
“多謝提醒。”
聽著木門關閉的聲音,米娜心中五味雜陳。
科斯克的地下勢力分布錯綜復雜,曾有無數人試圖插手本地勢力,但終是竹籃打水,化作下水道中的一具浮尸。
帝國的不聞不問,讓這里幾乎成了灰色產業的樂園。
就連試圖發展信徒的教廷,到科斯克也是碰了一鼻子灰,只能對地方勢力一再讓步。
灰熊幫,野狗幫,傭兵團……這些黑幫組織雖然仗著武力欺壓平民,卻在這個三不管地區達成了微妙的平衡,維持著科斯克表面的治安穩定。
而那位“帽子先生”,卻準備以一己之力,顛覆科斯克不知幾代形成的畸形穩定嗎?
米娜吹滅蠟燭,默默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雖然聽起來天方夜譚,但她也希望有人能在科斯克建立起真正穩定的秩序。
“祝您成功,帽子先生?!?
………
泡在熱水中的格林發出十分享受的聲音,他拿起一塊毛巾蓋在臉上,心中大概盤算著往后的計劃。
他明白,他和莉安娜能如此輕松的逃出鹽湖城,并不是因為他們自己。
而是帝國和教皇國此刻正在因為貿易問題明爭暗斗,這才沒有騰出人手來清算他們。
或者說,
他們都希望增加一個變數,一個隨時可以拉出來頂罪破局的“異端”。
這個異端要足夠強,才能保證鹽湖城的秘密不會泄露。
這個異端又要足夠弱,才能保證兩國隨時鏟除威脅。
現在他和莉安娜已經成了各國棋盤上的一枚棋子,一枚所有棋手都可以利用的棋子。
而想真正跳出棋盤,格林就要在這些大國重新分好蛋糕之前,成為整個大陸上的龐然大物。
至少,也要有和他們公平談判的身份。
而科斯克作為日后他發展的重要跳板,必須重新建立秩序。
“還有十五天。”
格林看著面板的世界歷法,在心中默默記下了時間。
那些大國不會給他一步一個腳印賺取啟動資金的時間。
約瑟夫和他的玻璃工坊。
就是格林起步的關鍵。
他輕嘆一口氣拿掉蒙在眼上的毛巾,卻發現莉安娜就站在浴池邊上。
她身上穿著老戴夫做好的黑色大衣,長度正好覆蓋到她的膝蓋,展現出的氣質優雅而又不失力量感。
“額,晚上好?”
莉安娜居高臨下的看著格林,擔心的眼神中帶著幾分無奈。
“舍得回來了?”
格林尷尬的笑笑,下意識的把腿并在一起,防止被她看見某些更加尷尬的畫面。
“晚上太冷,洗個澡?!?
“你當我傻的嗎?”
莉安娜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一到雨天,她的失眠癥就又犯了。
聽著外面電閃雷鳴狂風大作,她想著去樓下大廳透透氣,卻看見老板娘還在柜臺翻看著賬本。
閑聊中米娜透露,莉安娜才知道格林半夜出門去了。
想起白天格林那副若有所思的模樣,莉安娜就能猜到,他大概是去殺人了。
“為什么不帶上我?”
“他們太弱了,我這不是拿來練練手嗎?”
格林企圖用玩笑糊弄過去,但看著莉安娜那雙滿是憂慮和不安的眼睛,他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歉意來。
“抱歉?!?
聽到這聲道歉,莉安娜的眼中的鋒芒和怒氣逐漸褪去。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理解格林的做法,盡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原本想了很多質問的話語,但最后都沒有說出口。
她知道,經過祭祀廳的儀式,格林早就算不上弱了。
可得知他瞞著自己一人出門,心中卻總有點不是滋味。
“下次記得帶上我。”
“知道了。”
科斯克今夜的月亮并不完整,就像廢城區死去的尸體一般殘缺不全。
疤臉男人歪倒在廢城區的垃圾堆里,死狀十分凄慘。
他的左臂不翼而飛,只留下血肉模糊的切口。
脖子上紫黑色的瘀傷痕跡還在不斷滲血,眼珠明顯向外突出,嘴角還留有白沫。
顯然是被活生生勒死的。
拜爾不顧惡臭的垃圾,沖上前去抱住尸體,仰天怒吼,目眥欲裂。
他壯碩的肩膀肌肉緊繃,背部弓起,如同一頭憤怒的灰熊。
“給我找!是誰殺了疤臉!把他給我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