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個人一支小隊，排成兩列分別在水道兩邊行進，其中六人手中的火焰噴射器各負責一半水域，剩下兩人則負責維修通道，陸地上的油脂。

接力式的火舌噴發，正在讓下水道里彌漫一股灶臺前的熱油味道。

而更遠處的，像豬一樣的嘶鳴聲更加刺耳，想必就是芙琳見過的像矮小哥布林的豬人幼崽。

三人已經熄滅了火把扔進水里，悄悄跟在向市中心清掃的火焰小隊身后，保持一個不近不遠的距離。

好在這些雇傭兵的眼睛習慣的是火焰的明亮，而不是下水道里的黑暗，所以偶爾回頭閑聊的傭兵也像睜眼瞎一樣看不到他們。

芙琳莫名想起來那種外星種族入侵結束時，噴火兵一邊推進，一邊凈化菌毯植被的情形。

回頭看起來珂妮拉有些不適，面色鐵青像是要吐的樣子，明顯是能感受到這里大量的死亡氣息，再加上脂肪焚燒本身就有種惡心的味道，她只得一只手全程捂嘴，免得抑制不住臨界的條件反射。

“「豬人」是出現在最低級別的合并序列，既可以是序列八，也可以是序列七，沒有晉升儀式的隔閡?！?

納索刻意放緩腳步，把距離拉到能安全說話的程度。

“少部分「豬人」是由普通人類，先成為序列九「收尸人」，然后晉升為「豬人」的后天豬人，但他們只能一輩子呆在這個級別，再無晉升可能?！?

“絕大部分則是，我們現在看到的，像脂肪怪這樣的先天「豬人」，藉由【穢王】的命軌力量，由污穢之物中誕生的靈智，很難說它們到底是單獨的個體，還是可以相互融合的集群生物?！?

“但總之，這些先天「豬人」的差距極大，像白蛆夫人那樣聚合了幾噸的穢物，是毫無疑問的序列七頂端，像我們腳下的這些，甚至不如剛覺醒的「收尸人」?！?

芙琳構想出一個體系，最上一層的下水道一直向地下深處層層累積，最終從點滴的城市垃圾中沉淀出一只直達序列七的白蛆夫人，她甚至能將觸角延伸到地上，占據霧港的一席之地。

難怪她一死，清洗工作就迫不及待地展開了。

公司無法通過卡晉升儀式的方法，來阻止下一個白蛆夫人的誕生。

然而當她講出這個猜想，納索先生卻輕輕搖搖頭，表示不止如此，又將隊伍帶回到清理小隊的后方不遠。

這次不像芙琳逃離追殺的那次，他們幾乎遇到岔路都在向下走，前面的清理小隊也越走越慢，因為堆積的油脂越來越多，就連墻上也會有附著的膿包。

合理懷疑它們會像血栓一樣在深處的某處將下水道徹底堵死。

“快點！負責5G通道的小隊為什么還沒有消息？”

“已經結束的先生們，我們休息片刻，檢查設備，準備等5G小隊回來就開始下一層級的凈化。”

一個被電子設備放大的聲音從下水道支道盡頭傳來，一行人似乎接近了一個休憩站指揮所的地方，有個領頭語氣的人正在調度負責不同線路的凈化隊伍。

有些熟悉。

“頭！我們回來了！”

看來芙琳他們一直跟著的就是最晚的5G小隊。

“路上遇到什么問題了嗎？”

領班瘸著腿迎了上來，跟在后面的芙琳等人立刻貼墻，藏在火把下方的陰影里，看清領班的臉之后，她不禁瞪圓了眼睛。

“維！”珂妮拉拽拽她的衣袖，小聲道，“那不是我們的好醫生么？他還……”

是的，雷納德醫生還瘸著一條左腿，在中央指揮調度。

黑矢蘭傭兵，同時也曾接過身后事的合約，他出現在這里的確有點可能，但她還是很吃驚。

“沒什么，中間遇到一個沼氣區域，繞道來的?！?

芙琳看向納索先生，后者點點頭，承認是他布置的沼氣，爭取跟蹤的時間。

“好，我上去之后再派人檢查泄露，現在你們趕快補充燃料，跟下一批次去清洗下水道第四層?！?

“是！”

-----------------

和摸魚的打工人不同，這些傭兵很快就完成了整備，不一會兒就向下進發，將空蕩蕩的調度室留給了后面的偵探一行。

珂妮拉輕輕關上門不發出響動，想把惡臭的氣息隔在外面。

“我們不用繼續跟上了？”

“暫時不用，更底下的作業進度很慢，到這里就足以說明我的發現了。”

納索將她們帶到調度室最前面的落地窗前。

天坑……

芙琳這次終于明白為什么霧港下水道是海水倒灌的結構了。

因為城市中心，公司廣場的地下，有一口半徑千米，深不見底的天坑，仿佛直通地心！

來自四面八方的下水道都通向這座天坑，相比巨大的空間，七八米直徑的下水支道如同細長的水管，最終匯聚成一面巨大的環形瀑布，向張開的巨口內灌入海量的穢水。

這些還不是最引人注目的，最顯眼的當屬從天花板上垂下的鐵鏈。

一共五道，巨大的鐵鏈從地面一直延伸到看不見的黑暗里，鏈子上的其中一環就有二三十米，仿佛巨人的造物。

“縛神鎖鏈……原來是真的?！?

珂妮拉喃喃道。

其實芙琳能猜到一二，因為正上方就是公司廣場，大致對應一下五條鐵鏈的起始位置和公司大廈的相對位置，不難猜測，五大公司的地下分別埋著這五條鎖鏈的固定頭。

血族的玫瑰娛樂自然是參與其中的。

不過這不重要，因為無論下面關押著什么，現在看上去最緊急的是，五根鎖鏈中，三根已經斷裂，無力地貼著天坑墻壁垂下。

剩余兩根，生物科技的那根鐵環變成了鐵鉤，搖搖欲墜。

血族的那根尚且散發著溫潤的紅色，結構也都完好的樣子。

“深淵，”納索罕見地收起了那副自信的神色，露出一絲莊嚴，像是在瞻仰什么偉大的存在，“深淵有一天會反攻地面，霧港就是為了防止那一天而建立的城市之一?！?

“這些鎖鏈，不是人力可以復現的，就連修復也無從下手，是貨真價實的正神神跡。”

珂妮拉有些輕蔑地用鼻子哼了一聲，于是納索趕忙補上：“不好意思，還有【第七位】的神力灌注?！?

芙琳心中有些震撼，也有一絲面對巨物的無力感。

“你想說，兇手會借著白蛆夫人的死，趁機趕走豬人，掌控下水道系統，然后伺機破壞最后兩根縛神鎖鏈？”

“不愧是你，維爾德小姐，非常敏銳。在下是提前了解過這些密藏的史料，才會導出這樣的理解，而您的直覺真是準確！”

納索頓了頓，“那您能猜到這下面所關押的【囚神】，是世間所說的哪一位嗎？”

她回想之前所經歷的一切，似乎在哪里見過的通往地心的巨大設施，來自地心的殘暴公敵，緩緩說出自己的猜想：

“【無面】，狼神，暗、影、瘋狂與毀滅的深淵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