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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鑿陣

降卒們實無戰(zhàn)心,尤其在瞧見谷中都是河北同袍之后,更加猶豫不決。

他們故意放慢腳步,走得十分緩慢。

田鈞見狀,下令停止射擊。原本指望著這些人會反攻曹營,沒想到他們就堵在谷口,猶豫起來。

于禁一看就知道,這群降卒有炸營的風(fēng)險。當(dāng)即高喝一聲“不進者,殺無赦”,抓起腰下短弓,粘一支箭,于電光火石之間,射死降卒的首領(lǐng)曲侯。

曹軍兩曲督戰(zhàn)的弓弩手一齊出手,他們射不穿田鈞的盾牌陣,正好可以拿這些降卒出氣。于是瘋狂射擊,消滅了近乎半數(shù)的降卒。

這些降卒遂淪為驚弓之鳥,出于保命,都往谷內(nèi)方向狂奔。田鈞一時不察,忘記下令射擊,讓這些人撞到谷口的盾墻上。

其身后的青州部曲,也趁著間隙一齊貼上前。

田鈞慌忙讓兩翼弓弩手自由射擊,于禁瞧見,也命令兩部弓弩手壓進射程之內(nèi)。

谷口,田鈞只布置了一百盾兵和一百長矛兵,在受到河北降卒的撞擊之后,盾兵搖搖欲墜。降卒們?yōu)榱嘶蠲細⒓t了眼,他們拔出長刀亂砍亂剁,田鈞的盾墻陣呈現(xiàn)出崩潰跡象。

兩側(cè)的弓弩手不知所措,他們欲引弓射殺,可降卒已貼上寨門,由于害怕誤傷同袍,只能一陣急眼,自亂陣腳。

田鈞瞥見曹軍的弓弩手已經(jīng)進入射程,便大聲喊到:“弓弩手聽令,不必理會寨門,只射敵軍弓弩手。

箭樓上盾兵聽令,立住盾墻,不必理會寨門之?dāng)场!?

弓箭手得令,陣列逐漸恢復(fù)秩序,開始與曹軍弓弩手對射起來。曹軍的弓弩手苦無遮擋,登時就被放倒一大片。遂裹足不前,又退回到一箭之地外。

隨著曹軍弓弩手退后,寨門處盾兵的壓力頓時大減。

田鈞長舒一口氣,將令旗揮動,向寨門喝令起來:“長矛手,向前刺擊。”

終于輪到老子了。

這一群長矛手早就咬牙切齒、目眥欲裂。

他們眼睜睜看著身前的同袍以肉身成盾,鑄成鋼鐵之墻,都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等到鋒利的刀刃劃過,這群同袍苦苦支撐,不斷倒地、又不斷站起,將他們的怒火徹底點燃。

得令之后,他們迫不及待地蹦起,將一聲高昂的“殺”字嘶喊出來,手中長矛從營寨間隙中斜向上捅起,頓時將數(shù)十個河北降卒身體洞穿,憑空挑了起來。

長矛的威力頓顯,如同收割生命的機器,一次次前刺,一次次挑起,大范圍的阻擊著曹兵,將試圖靠近寨門的身體不斷扎透。

敵軍一陣驚呼,失魂喪膽,又轉(zhuǎn)頭向外擠去。身后的青州兵勇看在眼中,將撤退之人盡數(shù)剁翻在地。

然后,這曲青州兵喊殺震天,開始不斷推進,用身體瘋狂撞擊著解厄營的防線。哪怕被長槍刺穿身體,高高挑起,他們也絕不畏懼。只要一息尚存,就要將手中的大刀揮下。

青州兵,同樣有許多同袍慘死在解厄營的手上,因此,他們爆發(fā)出空前的戰(zhàn)斗力。在長矛隊機械性的動作面前,一具又一具軀體被推離地面,又墜落地面。

營寨門前血流成河,尸體堆積如山。但青州兵悍不畏死,前赴后繼。解厄營的盾墻陣為之崩潰,長矛手同樣死戰(zhàn)不退,他們從地上拾起環(huán)首刀,雙方開始短兵相接。

今日,解厄營收到的命令只有一個,那就是死,也要將命釘在谷口。

眼見長矛隊開始搖搖欲墜,谷營寨大門岌岌可危,田鈞當(dāng)即下令:“箭樓盾兵聽令,投射手戟。兩輪之后,自去寨口結(jié)陣。”

兩側(cè)原本結(jié)成盾墻的士卒聽令,迅速從背上摘下手戟,朝寨門投射。兩輪之后,隨著兩百支手戟飛下,青州兵死傷慘重,只剩一百余人。

但這些青州兵一手拿盾、一手執(zhí)刀,踏著同伴的尸體,從寨門口不斷躍下,視死如歸。解厄營長矛隊抵擋不住,紛紛殞命,兩翼的盾兵又跳進戰(zhàn)圈。

雙方混戰(zhàn)在一處,短兵相接,血肉橫飛。旌旗裹地,泥沙折鐵。解厄營弓弩手一陣亂射,這曲青州兵終于覆亡。

于禁見到田鈞的弓弩手開始暴露,親自斬殺兩員弓弩曲侯,曹軍弓弩手遂奮勇朝前,瘋狂射擊。雙方弓弩手互不相讓,強弓勁弩一番對射之后,箭樓上的解厄營部曲盡數(shù)死亡。

但是這兩百弓弩手,在最后一刻,憑借地利及盾牌掩護,硬生生拼掉了曹軍四百余人。

谷口寨門大開,田鈞再無依靠。戰(zhàn)事似乎也失去懸念,到了最后的圍殺時刻。朱靈遂領(lǐng)最后一曲人馬,與于禁一同拔刀往谷口進壓,要成為最后一根壓死袁軍的稻草。

這已是于禁最后一支青州兵勇,前前后后,他的損失十分慘重。算上幸存的弓弩手,于禁手中,只剩九百多人。

而田鈞身邊,只剩下最后不足一百、舉著盾牌的精壯。

這些人,是田鈞用于自衛(wèi)的部曲。哪怕谷口營寨陷落,他都不曾派出去。因為真正的戰(zhàn)斗,現(xiàn)在才開始。

望著那尸橫遍野的谷口,田鈞快速走下高臺,將環(huán)首刀拿在手中,高喊一聲:“盾牌結(jié)陣,隨我殺敵。”

解厄營剩余的兵卒頓時結(jié)成一堵盾墻,向谷口快速沖去。

于禁望著結(jié)陣沖來的部曲,不禁啞然失色。他萬萬沒想到,如此絕望地境地,這只袁軍竟然還能爆發(fā)出高昂的斗志。

看著那一片一片堆成假山一樣的尸體,他這才意識到,原來田鈞憑借五百部曲,已經(jīng)拼殺了自己近兩千士兵。這兩千人中,甚至有一半是隨他轉(zhuǎn)戰(zhàn)南北的老卒。

于禁眼角跳動,猜測出田鈞能從洪水中活下來絕非偶然。他似乎也終于想明白,為什么冀州的一眾謀士寧愿里通外人,也要除掉田鈞不可。

剛才田鈞的結(jié)陣,以及兵種配合、指揮協(xié)同能力,于禁平生僅見,以為是個人才。他心中暗忖:或許這就是田鈞能以少抗多的原因。

見田鈞在數(shù)十個執(zhí)盾士卒的保護之下,在谷口立起一個圓陣。于禁面色一驚,急忙喝止弓弩手。

“你年紀雖小,但臨陣決機,讓我自愧不如。”

于禁放下雙方立場的成見,生起招攬之心。他往前走了幾步,立住身子,釋放出好意:“年紀輕輕,就為袁紹枉死,豈不可惜?

我雖不忍殺你,卻又不能放你。聽聞你與袁紹有仇,何不棄暗投明,到許昌投效曹公。日后——”

“廢話少說!”

田鈞臉上掛起笑容,朗聲說到:“于禁,誰勝誰敗,你我尚未決出,怎好就在陣前說起說客之言?”

勝負尚未決出嗎?有趣。

于禁并不惱怒,而是將刀插在地上,雙手駐起,問道:“就憑你這最后數(shù)十個部曲,也敢口出狂言?

你已經(jīng)走投無路,何必再固執(zhí)?”

田鈞并未聽從他的聒噪,因為有一股風(fēng),從官道上吹來,輕撫在他的眉間。

田鈞虛空一握,似乎已將這股風(fēng)輕輕抓住,握在手心。

“于禁,知道我為何將戰(zhàn)場選在這里?因為這是一塊上好的墳地,剛好可以埋葬你。”

“我寧愿部曲死完,也要拼掉你的青州兵,你可知道為何?”

為何?

于禁伸長脖頸,想聽聽田鈞還能打出什么屁來。

“噓~”

田鈞在嘴前豎起食指,指著茫茫官道,閉上雙眼,輕聲說道:“你聽!”

聽?聽什么東西?

于禁一陣狐疑,覺得莫名其妙。

就在這時,他駐在土里寶刀突然輕微震響。隨后,那山壁之上,發(fā)出噠噠的回響。于禁呼吸瞬間一頓,心房似乎忘記跳動。

他抬眼眺向西北,那里似乎卷起風(fēng)塵,刺人眼簾。隨后,整個地面微微抖動起來,雖然很是輕微,但被于禁敏銳的捕捉到。

騎兵!

“我有一個兄長,他武藝絕倫,騎射無雙。你,或許聽過他的名字。”

于禁面色蒼白,死死盯著自言自語的田鈞。

“賢弟勿憂。”

“少主勿憂。”

一個聲音由遠及近,一陣咆哮繼之而來。

一騎白袍銀甲,帶著轟隆隆的鐵蹄之聲,踏響在場中每一個人的心房之上。

“常山趙子龍,領(lǐng)命前來——為賢弟鑿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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