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大臉上涌起一陣病態的紅暈，似乎在強忍著劇烈的疼痛。片刻后，他臉色變得煞白，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接著說道：

“你得去沙漠自由城找一個綽號‘大水子’的男人。他是個夜人，行蹤詭秘，我也不清楚他確切的下落。我們之間的聯系一直是單向的，只有在他需要找我時，他才會現身。他能聯系到無雙公子?！?

“我負責的是這片荒漠小鎮。這地方荒涼貧瘠，附近幾乎沒有任何資源，根本養不起太多人。我是靠著無雙公子給我的錢，從沙漠自由城附近的仙人掌鎮貿易過來食物和酒水，這才養活了這些兄弟。他讓我守候在這偏遠之地，是因為附近有一個十三號礦山，那里有一座被遺棄的庇護所?！?

“我的另一個傭兵馬尾守在那里，他是馬蹄和馬鬃的弟弟，非常可信。庇護所里藏著一些極其重要的遠古遺物?！?

郭俊龍默默地消化著這些信息。他隱約中有種感覺，這位李老大似乎有點托孤的味道。

李老大的臉色愈發蒼白，他聲音低沉地說道：“小玉龍，我這一生顛沛流離，靠著掠奪和殺戮攢下了這些家底。如果不是無雙公子，我大概率也會和沙漠鷹一樣渾渾噩噩的生，莫名其妙的死。”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感慨：“在遇到無雙公子之前，我不知道自己活著的意義是什么。是他教我讀書認字，讓我懂得了生活的真諦和希望的所在。他還幫我找了個好妻子，讓我有幸能成家生子。他也從來不圖我回報什么，可我一直無法理解他的真正意圖?！?

“今天，我想把我的一切都交給你。你們這些人來歷不凡，懂的多，我希望你能與無雙公子建立起聯系，探明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如果可能的話，請盡你所能去幫助他?！?

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郭俊龍深深地凝視著李老大，內心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復雜情感。

這位一代梟雄，面對死亡的逼近毫無懼色，他的思慮周密，對敵人冷酷無情，對兄弟則是情深義重。連這樣的人都能被無雙公子所折服，可見那位無雙公子的確非同凡響。

李老大用充滿期待的眼神望著郭俊龍，仿佛在等待他接過這沉甸甸的重任。郭俊龍是個性情中人，在這樣的場合下，他無法拒絕對方臨終前的懇求。

李老大露出欣慰的笑容，但隨即劇烈的咳嗽起來，每一次咳嗽都撕扯著他的傷口，讓他的臉龐扭曲。

好一會兒，他才平息下來，指著馬鬃繼續說道：“我猜想你的處事方式可能與我不同，所以我已提前為你做了一些安排。除了跟隨我出來的這些兄弟外，荒漠小鎮的酒館那邊還有個二當家鐵桶，他是金色聯盟的人，手下也有幾個能干的。他們可能不會服你，但你也無需與他們起沖突，他們過段時間就會離開。”

“馬鬃他們這些游牧人大都非常忠誠可靠。但其他人，有的可信，有的該殺就殺，絕不能手軟。那個布隆人是無雙公子贈予我的，你好好馴養它，它屬于性格特別溫順的那種，從來不會主動攻擊人?！?

說到這里，李老大的眼中閃過一絲狠戾之色，他繼續道：“剛才那幾個女人，我套出了她們的底細，知道她們和沙漠鷹的高層有關聯。箭頭手里有名單，所有與高層關系密切的婦孺都會被處理掉，直接與陣亡的兄弟們埋在一起。我絕不會給她們留下任何報仇的機會?！?

“我和大家一起埋在敵人的老窩，還有敵人的眷屬殉葬，這也算是對得起兄弟們了。其余的女人都是被搶來的，哪怕生了孩子，那孩子也不太可能會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我估計你和無雙公子這類人肯定不愿意傷害她們，因此我就沒讓手下動手?！?

說完這些，李老大自嘲地笑了笑：“我的這些安排，你滿意也好，不滿意也罷，反正都已經發生了。人生就是這樣，你做的任何事，都不可能讓所有人滿意。所以，我只能讓我的兄弟們滿意，讓我的敵人們痛恨了?！?

郭俊龍并不是迂腐的人，他端起雙手，鄭重地向李老大施了一禮，坦誠地說道：“受教了?！?

李老大見狀，哈哈大笑了幾聲，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后，他拍了拍手，示意馬鬃過來。

“想辦法把我抬出去，”李老大吩咐道，“我要向兄弟們宣布，以后他們就有了一個新大哥！”

-----------------

在曾經屬于荒漠鷹的座位上，李老大威嚴地落座，盡管面色蒼白，卻難掩其一身的霸氣。馬鬃和箭頭如同兩尊不動如山的護法，緊緊守護在他的左右。

郭俊龍靜靜地站在左側，身后跟著三花鬼、狗牙和松果兒。疤子臉則站在右側，身后跟著另外的三位傭兵。

郭俊龍已經知道了這三位傭兵的名字，他們分別叫水管、卷毛鬼和榔頭。

整個堡壘的一樓，氣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來。所有人都察覺到了李老大的異樣，他們互相對視著，卻無人敢出聲打破這份沉默。

李老大靜靜地注視著眾人，將眾人的神色盡收眼底。半晌，他大笑了幾聲，雖然聲音已不復往日的豪邁，卻仍給人一股灑脫的感覺。

“沒錯，老子要死了。”他坦然地說道，仿佛只是在訴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除了郭俊龍與馬鬃外，所有人都震驚地瞪大了眼睛。箭頭更是忍不住一步上前，急切地問道：“大哥，你在說什么??？”

李老大輕輕地擺了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眾人也逐漸從震驚中或真或假的回過神來，靜靜地等待著他的下文。

“我確實要死了，”李老大緩緩地說道，“但我放心不下你們這群混蛋。我一走，你們恐怕用不了多久就會暴尸荒野。大家兄弟一場，我不想看到你們落得如此下場，所以絞盡腦汁地給你們找了個新大哥?！?

說到這里，他再次掃視了一圈眾人，目光最后落在了郭俊龍的身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鄭重地說道：“如果你們信得過我，以后就跟著小玉龍吧。”

他的話音剛落，堡壘內再次響起了轟然的議論聲。郭俊龍則靜靜地站在那里，沒有說話。

李老大又咳嗽了幾聲，重重地拍了拍扶手，眾人立刻噤聲，全場再次陷入安靜。他語氣中帶著一絲陰冷地吩咐道：“這是為你們好，別不知好歹。我死后，你們得為我積點陰德，以后不許濫殺無辜，也不許隨便欺負弱小。要殺，只能殺那些該殺的人?！?

他頓了頓，臉色愈發顯得陰森。接著說道：“那誰是該殺的人呢？新大哥說誰該殺，誰就該殺，聽明白沒有？”

眾人噤若寒蟬，無人敢出聲。李老大目光如炬，挨個掃過眾人的臉龐，忽然停在了疤子臉上，語氣森然地問道：“疤子，你有看法？”

疤子臉被問得一愣，隨即強笑著搖了搖頭，表示沒有異議。

緊接著，李老大又轉向另外兩名傭兵：“卷毛鬼，榔頭，你們兩個呢？”

卷毛鬼和榔頭一高一矮，此刻也連忙陪笑著搖頭，表明自己的態度。

李老大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隨后他抬了抬手，馬鬃和箭頭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將他抬到擔架上，然后抬出了堡壘一樓。所有人都默默地跟了出去，來到堡壘外的漫天黃沙之中。

李老大凝視著遠方，仿佛在思考著什么。眾人靜靜地等待著，然而過了許久，也不見他開口說話。馬鬃忍不住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頓時臉色大變——李老大已經氣絕身亡。

馬鬃悲痛欲絕，一下子跪倒在地，放聲痛哭起來。郭俊龍站在一旁，心情復雜地嘆了口氣。從這一刻起，他將踏上新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