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林舟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后，糧商們才敢開聲。

“陳公，如何是好。

聽那后生的口氣，好像吃定我等一樣。”

眾人成了無頭蒼蠅一樣，不知如何是好。

老家伙捏著下巴的幾根鼠須，“不怕。

既然說不會武力脅迫我等，只用商場的手段。

那我們大可把心放回肚子里。

老夫派人查過了，常平倉也只得幾萬石稻米。

想靠常平倉那點稻米來打壓糧價，未免太過于樂觀了。

這米價漲上去了，有那么容易降下來嗎？”

“對，咱吃過的鹽比他過的橋還多，就不信會輸給一個毛頭小伙子。”

“年輕人難免會年少氣盛，行事張揚。

早日受點挫折，未必不是好事。“

“回去后，老夫再把糧價往上提一提。

反正官府也跟著漲，怕什么？”

意見統(tǒng)一后，糧商們馬不停蹄趕往自家的店面，令掌柜趕緊更新米價。

回到官府中，兄弟二人把馬韁扔給小吏，便往大堂走。

看見兩人進來，在案著上寫寫畫畫的尹洙，停下了手中的筆。

“如何？和糧商們談得怎樣？”

狄詠抄起一旁的茶壺，給老爺子添了一杯。

“尹伯伯，那群商賈已經(jīng)掉進錢眼里，就算刀架脖子上也不會降價。

我倆也懶得跟他們廢話，先把兩個得意的扔出門外。

再明擺跟他們說要打壓糧價，接招或順從，全在他們的心念之間。

看他們的樣子，是要死磕到底了。”

林舟灌了一肚子水，開口問道。

“尹公，和寺廟的主持談得怎樣？”

尹洙把手中的毛筆放下，端起茶杯，吹拂了幾下。

“此時工價最便宜，住持們得知可用大米支付工匠的工錢，個個自然是點頭答應(yīng)。

后日，他們便招募工匠開工。

或修繕?biāo)聫R，或為佛祖菩薩們重塑金身。”

林舟點了點頭，老百姓當(dāng)了工匠，就有口糧了。

嘴里有一口吃的，百姓的心就安定了。

“尹公，眼下唯有以工代賑才能使人心安定下來。

百姓有工做，才可以獲得口糧。

寺廟開工，能吸收的工匠畢竟是少數(shù)。

小子認(rèn)為還應(yīng)大力鼓勵鄉(xiāng)民捕殺蝗蟲，用作糧食。

家?guī)熢f，其實蝗蟲也是一道美味的菜式。

可油炸，可紅燒，可爆炒，再不濟用瓦片烤干。

去掉刺腳和翅膀，用雞蛋液裹起來，放到油鍋里炸，吃起來那個香脆啊！”

狄詠看著林舟一臉回味的樣子，不禁打了個冷顫。

“兄弟，蝗蟲真的能吃嗎？味道如何？”

“小弟跟隨家?guī)熡螝v人間，什么野物沒吃過？

其實，蝗蟲的味道如同雞肉，但又有自己獨特的味道。

正好外面有大把，要不小弟現(xiàn)在就給你炒上一盤？”

“嘔！”狄詠跑到天井嘔吐起來。

尹洙則滿臉好奇，“小子，吃蝗蟲，難道不怕上天降怒嗎？”

“尹師，小子吃了無數(shù)蝗蟲，現(xiàn)在不也活得好好的。

前幾日，還治好狄伯伯的背疽呢！

蝗蟲的用處可多了，可充饑，也可入藥。

用開水將其煮熟，再曬干，放磨盤里磨成粉。

想吃的時候，用熱水一沖就可以吃了，用作大軍的軍糧最好不過了。

經(jīng)常服用還可防風(fēng)疾，治哮喘，最重要的是它可以治療夜盲。

尹師如擔(dān)心抓來的蝗蟲沒人要，不如把它賣給小子。

五斤蝗蟲一文錢，童叟無欺，有多少收多少！”

“啪！”說得正起勁，腦門上挨了一巴掌。

“好好的高人子弟，卻滿嘴商賈之言”，尹老爺子吹須瞪眼，“不過蝗蟲真的能吃，百姓就不用吃觀音土了。

小子，與糧商交戰(zhàn)的事就全交給你了。

大膽放手施為，出了事，有老夫和你狄伯伯前面頂著。

民以食為天，我和你狄伯伯往后，要全力組織百姓捕殺蝗蟲。”

林舟雙眼一熱，拍了拍胸口。

“尹師大可放心，青州的糧商已是甕中之鱉。”

第二日，青州城的四個城門處，都開設(shè)糧店。

當(dāng)掌柜拿出“1200文一石”的草標(biāo)時，圍觀的人群雖然嘆息，但還是擠進去搶購。

因為其他糧商的米價，今日已經(jīng)漲到1500文一石了。

軍卒一番呵斥后，人群才重新排起隊伍。

按序買米，每人每日限購兩斗。

重復(fù)購買者，雙倍處罰。

狄詠看著長長的隊伍，臉色發(fā)苦。

“兄弟，當(dāng)百姓明日發(fā)現(xiàn)米價漲到1500文。

我怕我倆的名聲，在青州城會徹底沒了。”

“莫怕，咱兄弟是無名之輩，能有名聲可以敗。

就怕百姓罵你我家里會死一本黃冊，我倒還好，孤苦伶仃一個，你就不同了。”

古代的戶口簿稱之為黃冊，死一本黃冊，意思最明顯不過了。

狄詠嚇得張大了嘴巴，嘴里的野草掉了都不顧。

兩人剛想動身去看下一個糧店時，一個鬼鬼祟祟的漢子背著一袋米，低頭從兩人面前溜過。

狄詠擦了擦雙眼，轉(zhuǎn)身問道。

“兄弟，那人剛是不是已經(jīng)買過兩次了。”

林舟也好奇，怎么有人不怕被罰。

向后意一下，狄九把那漢子截了回來。

“每人每日可買兩斗，你為何買了兩次？”

看著團團圍住的護衛(wèi)，那漢子嚇得手腳哆嗦。

“說！”狄九大聲喝道。

“回兩位爺，是我家掌柜讓小的過來買糧。”

“你是誰家伙計？”

“小人是陳記糧店的伙計。

掌柜得知官府糧店的米價低，便讓小的多買幾斗帶回店里賣。”

仔細一看，那伙計的袖口處，還真繡有“陳記”的標(biāo)志。

兄弟二人頓時被氣得眼歪嘴斜，合著來我這低價進貨，自己再高價賣。

“今日糧價定低且限購，就是為了更多的百姓能買到米。

沒想到你們卻來搗亂。

狄九，把這伙計押到他家糧店，記得罰他幾斗米。”

狄九叫上兩個軍卒，押著伙計往陳記糧店走去。

“兄弟，我們再去其他三個糧店看看。

今日糧商們肯定會派不少伙計來搗亂，也好，今日就多罰幾斗回來。”

一個上午的時間，兩人跑遍了四家糧店。

每家糧店就揪出十幾個糧商家的伙計，來而不往非禮也。

林舟讓軍卒們把糧商的伙計押回去，順便把罰沒的大米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