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本公子！”

“你們這些該死的丘八，竟敢對本公子如此無禮？！”

“啊！！”

“你們想干什么？！”

蘇良正在閉目養(yǎng)神的時候，外面的走道突然傳來一陣頗為熟悉的怒罵和慘叫聲。

僅片刻，他便認出，這正是薛永的聲音。

他緩緩睜開眼睛，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很好，終于抓到正主了。

接著他直接站起身，右手搭在腰間的劍柄上，左手扶著腰帶，一臉正色地朝前走了兩步。

下一秒，兩名近衛(wèi)將士便架著上身纏滿了繃帶的薛永走進大堂。

“將軍，薛永已被捉拿。”

蘇良點了點頭，而后邁起腳步，不緊不慢地來到明顯是才被從床上揪起來、看上去狼狽無比的薛永，面無表情地道：“薛公子，多日未見，別來無恙啊。”

薛永猛地抬頭，一臉恨意地瞪著蘇良，接著莫名咧起嘴，眼中透出一股瘋狂。

“姓蘇的，你完了！”

他神色張狂地怒吼道：“區(qū)區(qū)破落戶，竟然仗著主公的寵信如此肆意妄為，完全不把我薛家，不把名門大族放在眼里，主公不會放過你的，桂陽的所有豪族也不會放過你的！”

主樓結構特殊，所用的都是上乘的材料，隔音極好，即便只是隔著一間房，也聽不到隔壁發(fā)出的聲響。

他在最里面的靜室養(yǎng)傷，并沒有聽到外面的動靜，自然不知道薛家現(xiàn)在的情況。

只當是蘇良帶人偷偷進了主樓，想要把他擄走。

反正不管怎么樣，只要他還想在郴城混，就絕不敢殺了自己，頂多只會毒打一頓，把他給嚇住。

畢竟，這里可是郴城，不是他的軍營，在這里，他不可能做到一手遮天，全無顧忌！

既然如此，他薛大公子，又豈能退縮？

只見他接著怒罵道：“我們世家才是主公的根基，是這片土地的主宰，你敢動我薛家，大家定會同仇敵愾，齊心協(xié)力，將你這膽大包天的狗賊……”

“好了。”

沒等薛永說完，蘇良便一臉不屑地冷聲打斷道：

“本將沒閑工夫跟你廢話。”

隨后他有點不耐煩地擺了擺手，然后居高臨下地注視著薛永，冷聲道：“薛永，本將問你，為何要派人襲殺南平縣南城的百姓？”

雖說答案很明顯，但他還是想得到薛永的親口確認。

薛永聞言，看著蘇良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想起自己在南平時的經(jīng)歷，當即一股無名火起，憤怒頃刻間布滿腦海。

“為何？哈哈哈！”

他怒極反笑，而后一臉譏諷地道：“少在本公子面前裝模作樣，本公子為何如此，你定然心知肚明，何需多此一問？”

聽到這話，蘇良的眼神瞬間凝起？

“你是為了報復本將，對么？”

“沒錯！”

薛永毫不猶豫地大聲應道：“姓蘇的，你不是口口聲聲要為那些賤民謀福么？為了這些比狗還低賤的螻蟻，你又是不準全軍有功之士進城快活，又是把臟活累活全丟給我們?nèi)プ觯鶠榈模痪褪撬^的愛民如子的好名聲么？”

說到這里，他再次笑了起來。

“別以為本公子不知道你的目的，你不過就是想要得到民望，借此掌控南平，好讓你身上的籌碼更多，讓主公更加重視你的存在，讓我等世家不得小覷你罷了。”

“既然如此，本公子又豈能讓你如愿？”

這話一出，蘇良還沒什么反應，周圍的親兵卻下意識地怔了怔，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蘇良。

片刻后，他們便看到，蘇良莫名垂下眼簾，默然不語。

注意到他這副模樣，陸安等幾個親兵不禁心神一動。

莫非這薛永說中了？他們家將軍，真是這么打算的？

親兵怎么想的，蘇良自然不清楚，也不會在意。

他沉默了好一會，才緩緩抬起頭。

“僅僅是為了報復本將，你就派人襲殺這些無辜的百姓？”

說話間，他的目光逐漸透出一股殺意。

“無辜？”

薛永譏笑一聲。

“對你這個不講規(guī)矩的破落戶心懷感激之人？算哪門子的無辜？”

咔噠！

蘇良的拳頭猛地攥緊。

“更何況……”

薛永對此毫無所覺，繼續(xù)道：“他們無不無辜，關本公子什么事？本公子只知道，只要殺了他們，定能讓你難受無比，這就夠了！”

蘇良深吸了一口氣，然后凝聲道：“對你而言，這些人命算什么？”

“呵…”

薛永一臉無所謂：“你會在意自己走路踩死了幾只螞蟻么？”

聽到這話，蘇良在憤怒之余，心底深處同時泛起一股涼意。

從頭涼到腳。

這一刻，他終于徹底明白，這個紛亂的世道，究竟是何等的殘酷。

薛永出身名門大族，天生富貴，自幼錦衣玉食，只要做官就能平流進取，根本什么都不用做，這輩子就有享之不盡的榮華。

這樣的人，憑著世家大族豐富的資源，壟斷的大量知識，永遠都只會是人生人。

在他們眼里，只有他們自己和跟他們一樣同為勢族的人才算是人，底層的平民，那不過是螻蟻罷了。

頂多，也只能算是稍微有點作用的螻蟻。

人命？

賤民的命也算是人命？

開玩笑！那不過是戰(zhàn)爭的消耗品，是他們攫取權力的資源而已。

損失得多了，頂多也就是心疼一下，死那么幾個而已，有什么好在意的？

他薛永不過是故意踩死幾只螞蟻而已，算得了什么？

意識到這個貴族社會的本質，蘇良頓時有種難以言喻的悲涼感。

看向薛永的目光，除了憤怒以外，還有一股莫名的悲哀。

薛永這種人，絕對不是個例。

而是常態(tài)。

這個高武亂世，比他認知中的漢末亂世，還要殘酷十倍！

生活在這種世界的底層平民，是何等的悲哀......

“行了。”

薛永眼神頗為不耐煩地開口，打斷了蘇良的思緒。

“少在本公子面前裝模作樣，真當自己是什么救世主不成？別說你這不過是不自量力的無用之舉，就算......”

蘇良沒有搭理他，連他后面說了什么也懶得去聽。

他莫名閉上眼睛。

腦海中，緩緩閃過被襲殺的一家三口慘死的模樣，張氏被欺辱時不得不忍辱以求偷生的光景，以及那一個個為了保護百姓而死的將士的身影。

漸漸的，他有了一絲明悟。

系統(tǒng)存在的意義，或許就是這個吧......

“將軍...”

陸安頗為擔憂地輕喚一聲。

蘇良睜開了眼睛。

他輕輕呼出一口濁氣，沒有看陸安，而是目光漠然地望著薛永。

下一秒——

鏘！

腰間的長劍被猛地拔出。

“薛永，你，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