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聽到賈璉的話,腦袋嗡嗡作響。
請那刁奴來家里喝酒?
這不是引狼入室嗎?
哪來的底氣能灌醉那刁奴?
不被那刁奴灌醉就算好的。
可不等她阻止,賈璉已經興匆匆地跑了。
王熙鳳只能撩開被子,沖著低眉順眼的平兒喝道:“還傻站著干什么?沒聽到你家二爺要請客?先去后廚叮囑一番,讓他們準備幾個硬菜,要量大的。”
平兒領命,低頭離開,她雖然不知道這兩天到底發生了什么,但知道自家小姐很不對勁,卻又完全不敢顯露,她家這個小姐可不是善茬兒。
她,豐兒,可兒,寧兒四個陪嫁丫鬟,嫁過來不滿一年就沒了兩個,一個被趕走,一個死得莫名其妙,這讓她如何不害怕?
等平兒離開。
王熙鳳軟綿綿地爬起來,強忍全身的酸痛乏力到梳妝臺前仔細化妝,穿戴整齊,準備招待云秀生。
只是一想到云秀生那牲口一般的體魄,又情不自禁地面紅耳赤兩腿發虛,暗罵一聲后鉆進臥室,片刻后換了一身衣服。
不大會兒功夫,賈璉灰頭土臉地回來,一屁股坐在錦凳上,張口便罵:“姓云的欺人太甚,竟然敢一次又一次駁我的面子,草,氣死我了。”
王熙鳳暗暗冷笑,那狗奴才是壞不是菜,賈家所有老少爺們加一塊都不是他的對手,你想拿捏他,下輩子吧。
再想到因為賈璉的無能導致自己一身本領無處施展,更氣不打一處來:“你就是個廢物,連個奴才都拿捏不住,還主子呢,我呸。”
賈璉也生氣了:“你罵我有什么用?那刁奴不給面子,我能怎么辦?他又不是咱們府上的奴才?”
“少特娘的找借口,滿京城扒拉扒拉,就找不到你幾個能讓奴才騎到頭上的主子,你和蓉哥兒簡直……”
“你厲害你去請啊,你要是能讓他把劉啟泉請過來,我天天喊你親爹好。”
“姓賈的,這可是你說的,”王熙鳳不甘示弱:“你等著。”
說完,招呼平兒:“跟我去東府。”
入了寧國府的大門,一路走一路觀瞧,卻暗暗心驚。
這寧國府,跟往日還真不一樣。
人更少,更安靜,院子里卻處處干干凈凈,丫鬟婆子們各司其職絲毫不顯慌亂,也沒見著偷奸耍滑的,還更有規矩。
這是秦氏管家的功勞?
應該也有那狗奴才一份功勞。
手底下有那么個能干的奴才,做什么都事半功倍。
進入客廳坐下,暗暗嘆口氣,這才是頂級勛貴之家應有的風范和氣度。
西府熱鬧是熱鬧,卻熱鬧得過分了,主子沒主子樣,下人沒下人樣,偏偏老太太喜歡,誰也改變不了,真不如東府這邊清凈利索。
感慨中,見到云秀生,想起身,兩條腿卻又先軟了,竟沒能站起來,只能努力維持往日的風格,爽朗笑道:“云管事幾日不見,越發精神了。”
云秀生一本正經地回道:“多謝二奶奶惦記,不知道二奶奶召喚云某有何吩咐?”
王熙鳳心里暗罵云秀生假正經,笑聲卻更爽朗:“一家人,不要那么客氣,隨意點。”
“二奶奶說的是,所以有話直說吧,能幫的,我一定不含糊。”
“當真?”
“千真萬確。”
“你璉二爺幾次找你,你怎么統統拒絕了?”
云秀生掃了一眼身邊的丫鬟,揮揮手:“二奶奶,璉二爺說的事兒不合適外傳,讓你的丫鬟也出去吧。”
王熙鳳忽然心慌,但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沖著平兒道:“你去門外守著,不許任何人靠近。”
待平兒出去,立刻收起臉上的爽朗之色,壓低聲音惡狠狠罵道:“你個該死的狗奴才,我勸你別打什么歪主意,你敢欺負我,我絕對不會讓你好過。”
云秀生笑嘻嘻地站起來,踱到王熙鳳跟前,居高臨下俯視著面色兇狠但略帶驚慌的蛇蝎女,緩緩俯身,壓到她的耳朵邊,輕聲道:“二奶奶要是不服氣,我給你個機會把場子找回去,如何?”
“你,你什么意思?”
“二奶奶是個聰明人,心里明白得很,”云秀生說完,輕輕拉住王熙鳳的細嫩飽滿的手掌,低頭輕輕嗅了一口:“二奶奶,說正事兒,你們想見劉啟泉的打算就不要打算了。”
“什么意思?”
“劉啟泉身為皇宮內的絳衣太監,位高權重,身份極敏感,怎么可能隨便私會外臣?這是掉腦袋的重罪,你就是給劉啟泉十萬兩銀子,他也不敢。”
王熙鳳皺眉:“可你璉二爺說你幫蓉哥兒走通了劉啟泉的關系,你沒私會劉啟泉?”
云秀生冷笑:“這是我與劉啟泉之間的秘密。”
王熙鳳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我們想找劉啟泉辦事,必須由你代為操辦?”
云秀生滿臉欣慰之色:“我就說嘛,偌大的榮國府還就數二奶奶聰慧,不用我開口就明白了其中的關鍵,不像璉二爺,跑那么多趟都沒找到關鍵。”
王熙鳳聞言,心下暗喜。
這番話,說到了她的心坎兒上。
剛嫁過來她就發現賈家的男人都不成器,隨著時間的推移,越發看不起賈家的男人們,自覺手段和智慧都遠超榮國府的男人,只是礙于身份無處施展。
于是,頓生“知己”之感,看云秀生都順眼許多。
卻冷笑道:“少特娘的說好聽話,我就不信你能做到的事,我們做不到。”
云秀生也不生氣,笑嘻嘻地松開王熙鳳的手掌,返回自己的座位,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緊不慢道:“二奶奶出身王家,又是榮國府嫡長孫媳婦,確實不一般,既然如此,為什么舍下面子來找我這么個管事?”
“你……”
云秀生打斷王熙鳳的話:“我沒猜錯,你們是奔著府里的大姑娘來的吧?”
王熙鳳冷著臉道:“那又如何?”
云秀生依舊笑嘻嘻地:“很不湊巧,劉啟泉傳旨的時候,隨口提了幾句你們府上大姑娘在宮里的處境。”
王熙鳳的呼吸瞬間急促:“說了什么?”
“不告訴你。”
“好你個膽大包天的狗奴才,敢戲耍老娘。”
“隨便二奶奶怎么罵,反正不能說的話我一句都不會說。”
王熙鳳氣得七竅生煙,卻不得不冷靜下來仔細思考云秀生的話是真是假。
思索良久,壓下怒火,沉聲追問:“你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