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旗手底下管著不到十個人,是僅比小旗強一點點的微末軍官,類似于漢代的什長。
但是,再卑微,那也是正七品軍官,有印綬在身的正職軍官。
攻擊軍官,就等于造反。
何況這是在京城,在眾目睽睽之下,當著千戶孫興鑫的面擊殺。
這行為,極嚴重。
以至于孫興鑫以及兵馬司上上下下全都呆若木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孫興鑫更瞠目結舌,緩緩扭頭,看到撞飛的牛尾刀,看到釘死的手下總旗官,臉上掛滿不可置信的神色。
再順著紅纓槍飛來的方向望去,就見包圍圈的外圍立著一個身材高大的青衣人。
青衣人臉上蒙著一張造型驚悚的長耳朵寬嘴巴青銅面具,右肩扛著霸氣的雁翎刀,右手握著刀柄,手掌與刀柄之間用白布纏著。
青衣人就那么站在那里,卻散發著凜然的殺氣和睥睨全場的霸氣。
不等孫興鑫開口,青衣人清冷的聲音自金黃色的寬嘴巴青銅面具后傳出:“我就是你要找的云小七!”
孫興鑫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深吸一口氣,打手勢,待手下士卒調轉方向面朝青衣人做出防御姿態,才沉聲喝道:“藏頭露尾之輩,摘下面具說話!”
“你不配!”
“找死!”孫興鑫勃然大怒,揮手:“抓住他!”
兵馬司眾士兵立刻轉變陣型,由守轉攻,結陣挺槍穩步推進,長槍如林,直逼青衣人。
青衣人不退反進,掄起雁翎刀沖向長槍陣,橫掃一刀再接進步跳斬,便破了槍陣,殺進重圍。
左沖右突,雁翎刀上下翻飛,無一合之敵。
兵馬司眾士卒慘叫連連四處奔走,毫無斗志。
孫興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有人真的敢挑戰朝廷的威嚴,在京城之內大肆殺戮兵馬司的官兵。
這是造反!
證據確鑿的造反!
一定要去順天府和捕風司告發!
讓這倆衙門來處置這個膽大包天的反賊!
孫興鑫想到這里,轉身就跑,可剛起步,就聽“呼”的一聲,一道紅光自耳朵邊飛過,釘在前面的門板上,又是一桿紅纓槍,槍頭全部沒入門板,槍桿急速顫動發出細密的嗡嗡聲。
同時還有一聲冷喝:“站住!”
孫興鑫瞬間定在原地,不敢再動,生怕也被奪命紅纓槍釘在門板上。
“轉身!”
孫興鑫緩緩轉身,眼睜睜看著青衣人劈斷金環幫眾人身上的繩索,又眼睜睜看著青衣人走到徐老六面前冷冷道:“殺了孫千戶,放你走!”
徐老六此時此刻驚恐之極,這場面完全超出他的預料。
他一眼認出青銅遮面的青衣人就是云小七。
本以為兵馬司出手,收拾區區金環幫是手拿把掐的事,便是武藝高強的云小七也要束手就擒。
結果呢?
云小七不但沒有束手就擒,還在光天化日之下大開殺戒,完全不把兵馬司這些人放在眼里。
這是要殺官造反?
還是有更強大的靠山?
又或者單純是個什么都不懂的愣頭青?
但無論哪種情況,他都被夾在中間,兩頭不討好,局勢失控,無論誰勝誰敗,他都沒有好下場。
可更讓他沒想到的是,云小七竟然讓他殺孫千戶。
這讓他更加驚懼。
五城兵馬司的千戶可是從五品的朝廷命官,有上朝的權力,殺了孫千戶,他要么被斬首示眾,要么就亡命天涯,沒有第二條路。
這是逼他去死!
徐老六雙手死死攥緊手中牛尾刀,青筋暴起,肌肉高隆,眼睛里卻充滿恐懼、緊張、憤怒、忐忑等復雜情緒。
他的心徹底亂了。
刀在手,卻沒有揮刀的勇氣。
同時,孫興鑫厲聲喝道:“徐老六,你敢動我一根頭發,你全家都跑不了,朝廷會滅你三族!”
又沖著青衣人喝道:“你是云小七吧?這一定是化名!徐老六,銀環幫,云小七,金環幫,你是沖著銀環幫來的,放我走,我再不理會你們之間的恩怨,今天的事情也當從來沒發生過,如何?”
云秀生暗暗點頭,這孫興鑫是個武人,但腦子確實好使,雖然分析錯了他的目的,但最后給出的建議卻很誘人,換個人大概率會同意。
可惜,他不會!
他才不相信什么“既往不咎”這種話。
他殺了孫千戶那么多手下,更差點殺了孫千戶,換作他是孫千戶,一旦脫身,只會毫不猶豫地召集援兵第一時間殺出來報仇。
就算孫千戶不那么做,也一定會在心里記仇。
仇人,還是死的好。
借刀殺人更好。
借仇人的刀殺仇人更是好上加好。
是以看都不看孫興鑫,只盯住徐老六,語氣強硬道:“徐老六,你沒得選。”
只短短幾句話的時間,徐老六便已經冷汗淋漓,全身顫抖,雙手更幾乎握不住手中的刀。
云秀生再道:“你親自動手,或者我殺了你再替你動手,結局不變,唯一的區別是你親自動手還有一絲活命的機會。”
徐老六聽到這話,更加恐懼,可最終活下去的欲望占了上風,緩緩抬頭,眼神在抬頭的片刻中逐漸堅定,兇狠的目光落在孫興鑫臉上。
孫興鑫見狀大駭,轉身就跑。
徐老六同一時間提刀追上,雙刀如飛,車輪般劈在孫興鑫后背。
孫興鑫有盔甲護身,但也只多抗了十來刀而已,片刻間被徐老六劈死。
徐老六滿臉是血,抬頭望向云秀生,露出諂媚的笑容:“云,云兄弟,我能走了吧?”
云秀生卻已經放下雁翎刀,左右手中各執一根紅纓槍,右手那根更不時拋起,接住,調整手感,同時語氣淡然道:“我只出兩槍,生死由命。”
徐老六聞言,毫不猶豫轉身就跑,更不斷急速轉向。
云秀生瞇起眼睛,奮力擲出右手紅纓槍,不還手借勢再跨步擲出左手紅纓槍。
“呼呼——”
兩支紅纓槍一前一后直射徐老六,尖銳的槍頭和紅纓劃破空氣,發出凄厲的呼嘯聲,又如流星趕月劃出兩道血色光芒,后發先至,扎進徐老六的后背。
“篤篤——”
紅纓槍射穿徐老六的身體后再次釘在門板上。
徐老六絕望地向前伸手,大門就在兩步之外,他卻再也出不去,只能緩緩咽氣。
云秀生卻看都不看一眼,取出一封信扔給王立勇:“帶上這封信和一萬兩銀票去五城兵馬司,找指揮使裘良,把信和銀票都給他,就說徐老六勾結白蓮教的人設陷阱誘殺孫千戶,你們見義勇為擊殺徐老六但很可惜沒能救下孫千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