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處黑市龐大而新鮮，像一個收容所，匯聚了所有不被上層世界容納的人們。有著失意的鐵匠，打造精良卻無人問津；還有雙面裁縫，客套話往往隱晦；更多的，是大量找樂子的玩家，宛如下水道沖入的答辯，臭不可聞。

比起循規蹈矩的‘原住民’，多出的玩家更像是黑市里最原生態的渣滓。他們大搖大擺盯上武器架，手不安分開始四處游走，張嘴就是還價，轉身還在地上鋪開褶皺的布匹擺起地攤。那些吆喝聲像順口溜般煩人，在空氣中盤旋不去。

玩家比起尋常的罪犯更格格不入，他們是無法適應游戲社會規則的邊緣人，所以才會得到情報后大量涌進黑市。至于情報的來源，論壇就是最好的公廁。

——只隔著一層玻璃的稀世珍寶，老板打開了櫥窗的鎖，守衛恰巧轉過身去，萬一呢......？說真的，又有哪個玩家能忍住不試一試這個機會？無法無天的作風，肆意妄為又不畏懼，讓玩家如蝗蟲施虐。

沒什么可辯解的，反而是玩家本性的一環；會行善、只為那點微不足道的喝彩，會作惡、但見不得真有人做出大惡。玩家有著充裕且不吝嗇的道德觀，能為乞丐拔劍，能以榮耀志銘，但不會在有限的財物上克制一點，只為那無限的‘進取心’。

廊海折起衣領，使用技能讓自己的名字變成【約翰樂思堡】，以免在玩家中引起不必要的騷動。

仗劍孤獨從鐵匠那里取來廊海的佩劍，搖著頭說道：“劍是好劍，可惜敗進了迷宮。按鐵匠的說法，這劍至少在泥土里埋了一年，才會生出這般頑固的銹跡，怎么都磨不掉了。”

廊海接過道了聲謝。劍被妥善收在了一個配有綁帶的皮質劍鞘里，很貼心。他隨手把劍鞘系在腰側，“你知道的，按我的習慣，只要有傷害的武器，我用牙簽都成。”

“倒也是......”仗劍孤獨認可這點。

公路上的烏龜提著一壺酒，同時帶來了他得到的消息：“【技能訓練師】找到了，就在側門的水道那邊。廊海，過來細說一下戰斗系統吧。”

他叫的是廊海的本名，畢竟以前都很熟悉了。

公路上的烏龜：“哦對了，你說的那什么【女仆館招待券】。我不知道，也沒問到，應該是比較偏門的小地方。話說，這是你突然覺醒的死宅愛好嗎？還是你在跟我暗示什么信息？”

“滾犢子——”廊海給他一腳。

......

【刀劍在劈砍，喧嘩聲震蕩出漣漪】

這里是水道深處設立的訓練場，骯臟的污水在下方流淌，繩子牽著搖搖欲墜的浮漂作為簡易吊橋。布滿豁口的木樁垂在離水面半米，一幫菜鳥玩家在旁邊東倒西歪，揮舞著武器的樣子活像在打蒼蠅。

28級【技能訓練師-烏爾修斯】環抱雙臂站在道邊，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動作慢了！”“左手再抬高點！”“你還當手里是掃帚的話、適合回家繼承老祖母的巴掌！”他扯著嗓子呵斥，享受難得有過的愉悅感。自從曾因為體罰加頂撞治安官被包餃子后，職業生涯總算煥發了第二春。

他才不想管這些新進冒險者、行為途徑為何如此古怪，只是操練起來很聽話這點就讓他心滿意足。在這些怪人涌入黑市前，黑市里的技能訓練師不過是暗無天日的掛名，教點小偷小摸的技能應付一些動機不純的流浪漢。

“呃...啊啊啊——”揮劍、豎劈、用力的砍。

“這老傻逼耍完沒有？什么時候肯教技能啊？”手開始哆嗦了。

“那德性，老年癡呆吧——腦子里有東西嗎？”忍不住小聲罵街。

仍在劈砍的玩家把怨氣附作低語，連同雜亂無比的動作一同發泄出去。

“噓——別給他瞄見。”一旁的‘老學員’趕緊制止，他已經在這兒瞎幾把折騰了一整天，“老實練，等他高興了才有技能學。”

“哇啊——“一個倒霉蛋腳下一歪，腦袋瞬間栽進了水里，在污水中手舞足蹈。烏爾修斯連眉毛都沒動一下，懶洋洋的喊了聲：“再接再厲！水性不錯！”

另一頭過來的廊海等人，看見這一幕只覺得新鮮，飄在水里的可憐蟲大口嗆水，總算在飄走前憋出一句救命來。

公路上的烏龜這才揮下大斧，阻斷了水流，像撈死魚一樣把這個18級的菜鳥從湍流里撈出來。那倒霉蛋跪在地上狂吐污水，看樣子身心受挫。

廊海看著這出鬧劇，對此處的情況挑起了眉：“爆裂鼓手的試鏡現場？是準備讓我跟他學點，還是想看我跟他互毆？就算不打木樁，打他是不是也能升級。”

仗劍孤獨搖搖頭，一針見血的指出：“他教不了你什么。二十級以后就沒有屬性點了，升級難度陡增，提升途徑也更新換代。所以，我們來這不是練級，而是聽書。”

戰術大師朝對面招了招手，“喂你，我這有個新人，給他講一下武器與技藝之神、武貝隆德的輝煌事跡。”

烏爾修斯聞言立馬來了精神，扭過頭清了清嗓子，像模像樣地說：“武貝隆德還在凡軀時，他曾徒手擊巖、開鑿山岳，只為領悟最完美的戰斗姿態。在第八十一天的黎明，已以百萬拳勢劈開山路踏足巔峰，引山岳震怒，讓遠古巨人砸落蔽日的巨拳，卻被凡拳抵御，創造出格擋的真諦...”

“就是完美格擋。”戰術大師直接打斷。

烏爾修斯有些惱怒，但還是繼續說：“武貝隆德將這份領悟融入靈魂，在與拉赫拉斯的決斗中，他以單薄的盾牌承接了熔巖與巨錘的怒火。就在格擋的一瞬間，他看透了敵人的破綻，主動迎擊...”

“從格擋進階，達成完美反擊。”戰術大師又是一句簡短總結。

烏爾修斯漲紅了臉：“武貝隆德將自身技藝散落人間，他說:‘當戰士以正確的姿態迎擊敵人，天地將為他加持力量。’這便是...”

“特定的動作判定可以提供特效。”戰術大師第三次打斷。烏爾修斯終于忍不住了：“嘿！你是不是很不尊重人啊！？我難得找到個聽眾，你就把故事給毀了！”

“有嗎？我不過摘掉那些廢話而已。”戰術大師懶洋洋的掏了掏耳朵，“我朋友不想聽你唬爛，只需要知道有這么個觸發機制就夠了。”

烏爾修斯正想發作，在看到戰術大師頭頂的等級又開始犯怵，轉而瞪大了眼睛，一頭怒視廊海。

廊海只感到莫名，你瞅我干嘛。

人際小丑，發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