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也不是第一次見到這么多人站在一起，但是這詭異的緊張氣氛卻是第一次遇到。只感覺她們這小姐丫鬟的四人朝人群中一站，頓時惹來眾多女子的注視。那些個目光中，有嫉妒的，有羨慕的，有鄙夷的，亦有吃驚的。真可謂百味交集，酸甜苦辣。

九黎在蓬萊仙山比這種大上百倍的場面都見過，這些個小場面倒還是應付得來——很簡單，無視便是了。

可是對于大家閨秀的羅畫雪來說，這種盛大的場面卻是從沒見過的，此時正臉色發白，整個人嬌顫不已，緊張地緊緊跟在九黎的身后，拽著九黎的衣服，一副好似隨時會昏迷的樣子。

九黎特意找了個比較躲避人眼球的拐角處站著，可站定了才發現，無論他們幾個走到哪里，都是萬眾矚目的焦點。

這也難怪，對于那些個規規矩矩的女子來說，她們三個人確實是出眾了些：九黎的略顯沒有規矩的走路姿態，羅畫雪無比嬌弱的體質，還有小巧東看西望一副做賊心虛的怪哉神情。

若是她們三個分開站倒也沒什么，只是站在一塊了，各種怪狀匯集，就顯得奇形怪狀了，難免惹人目光。

九黎努力保持氣定神閑的模樣，被那么多女子注視著可不是什么好事，一個舉手投足間，便輕易地可能讓某些人討厭，從而無緣無故地就結下了梁子。梁子一結下了，日后不住在一起還好，住在一起那便要小人陰謀一番了。

當然，她九黎也不是怕那什么小人陰謀的，只是對和別人結怨這種事有著某種程度的唯恐。顧云曦的例子似乎已經在她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

眼下，還是要小心翼翼才好。

站了許久，九黎只覺腿酸腳痛的，口也跟著干渴了起來，目光向大殿中央掃去，卻見那金碧輝煌、一派氣勢的桌子上，正擺著一壺茶水。她此時也是渴得耐不下去，心想只是喝口水而已，乃是人間常情，應當不礙事。她便顧不得形象，悄悄地過去，為自己倒了一杯茶。

九黎正喝著茶時，忽然感覺到一個人在拍自己的肩，本以為是黑顏燼或者羅畫雪，于是回頭看去。

一張明顯是婆婆級別的老臉出現在眼眶中，九黎吃了一驚，一口水沒有喝進去，結果一激動，不偏不倚，一口水全噴在了那位婆婆的臉上。

“太后駕到！”隨著一位匆匆從外面走進來的年邁的公公一聲氣喘吁吁的吶喊，大殿上除了還未反應過來的羅畫雪及其丫鬟小巧、根本沒有叩拜之意的黑顏燼、正處于發呆狀的九黎，所有人都跪了下來，齊齊道著：“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待人都跪了下來，羅畫雪和丫鬟小巧才猛然意識到行禮，撲通一聲便也跪了下來，臉色慘白，頭狠狠磕在地上。

太后？九黎還疑惑地環視了一周，這才發現偌大的大殿上唯一還站著的也就三個人：她，年邁的公公，還有……眼前這位老太婆。

只見這位老太婆穿著一身耀眼的金色霏緞宮袍，袍袖上繡著金絲銀絲琥珀瑪瑙，勾勒出雙鳳呈祥的雍容華貴。挽起的青絲上大珠小珠落玉盤的插著數支赤金掐絲暖玉火鳳含珠釵。耳垂上戴著一對狀如彩鳳雙飛翼的青玉掛珠綴，皓腕上的一對晶光四射的青山碧水鐲子，使一身的裝容更加完美。抬起的蔥指上戴著鑲嵌著金絲和鴿血紅寶石的玉護甲，雕刻成曼珠沙華的形狀，美麗不可方物。

才瞧了一眼，九黎便覺得被耀得睜不開眼，下一刻，腦海一陣轟鳴，腿一軟，跪在了地上，大喊道：“太后千歲千千歲……方才……方才真是對不起，我真心不是故意……”

太后怔怔地望著九黎，粉飾濃妝的臉上，茶水滴滴晶瑩地粘在上面，匯成溪流，落下。“抬起頭?！彼従彽?。

九黎深知自己這下子是闖出大禍了，便只有聽從命運的安排，抬起了頭。

太后看到九黎的模樣時，竟是出了神，眼中陡然騰升萬丈怒火，揮起手，狠狠地打在了九黎的臉上。

“啪！”聲音極是響亮，震得大堂里回音蕩蕩。

看著對方雖是個年事過了大半載的老太婆，沒想力氣倒是大得狠，加上手指上帶著的玉護甲的助力，這一巴掌下來，也著實夠受的。

這時，那老態龍鐘的公公走上前，一揮手中的浮塵，陰陽怪調地道：“大膽秀女，竟然對太后這般放肆！你是哪家的女兒，快快報上名來！”

九黎捂著被打得瞬間腫起來的臉，滴滴鮮紅的血液順著嘴角流出。此刻，她的腦子里一片空白，也聽不到那個老太監說的話，只是感到臉部愈加疼痛，茫然不知所措。

“我已經道過歉了……”她努力壓抑著所有的委屈，呢喃，“我已經道過歉了，已經……道過歉了……”

“欸，我說你，怎么不回答，快報上你的姓名，父親是誰？”老太監怒喝一聲，揮起浮塵便往九黎身上打去。

浮塵落到肌膚上，也是極痛。

然而便是這痛，讓九黎猛然清醒過來，目光不安地瞥向四周，便看到了那些個跪著的一直在偷笑的女子?，嵓気p微的嘲笑聲也隨之傳入了耳中。

“得罪了太后，她死定了?！?

“漂亮成那個樣子，可惜不懂禮節，實在可悲。”

“死了的好，多死幾個才好，這番我們被選中的幾率也高些……”

太后此時卻并沒有因身邊太監的事而感到半分驚訝，一副為亂不驚的模樣，保持著端莊深沉。

九黎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跪下，忍不住地深呼吸，汗水早已濕透了手心：不愧是曾執掌六宮的女人，可怕，實在可怕。

“果然很像……”太后陰沉著臉，伸出手撫摸著九黎的臉，抬起了她的下巴，左右細瞅，“像極了那個女人，幾乎一模一樣。小丫頭，說，你是什么人？”

九黎此刻也冷靜了許多，回答道：“回太后的話，我叫九黎，是顧丞相的義女，刑部總司顧大人的姐妹。”

“啪！”一巴掌再次打了下來。

九黎另一邊臉很快也腫了起來，血液順著鼻腔流了出來，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大殿上頓時一片安靜，所有人撐大了眼睛。一些看熱鬧的女子紛紛掩面輕笑：也不知這個女人如何笨成了這樣子，回答太后的話，直接回答名字便好，竟然還說什么丞相總司，不是純粹找死么！

九黎也愣了，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又在什么地方上得罪了這個老婆婆，雖委屈，但也總算沒有慌亂到失去了理智，便回想了想方才自己的回答，雖然沒有學習過什么有關稱呼上的禮儀，但也隱約察覺出方才的回答有所不妥，便再次回答：“回太后的話，小女子名叫九黎，義父是顧仁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