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

簡兮約了孫明明出來，就在星皇后街的一個咖啡館。

孫明明大概沒想到她會約自己，把自己手上的事情忙完，片刻不停的往咖啡館趕。

這個時間咖啡館的人不多，偌大的廳里只有簡兮一個，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不知看到了窗外的什么看入了神。

孫明明坐下，神態略顯拘謹。自己后來想想那天也是夠瘋狂的，怎么能把姿態放得那么低？

“新崗位怎么樣，我聽葉家昱說，你適應的很好。”簡兮的態度很自然，像朋友之間在下午茶聊天。

“還不錯，我一直做這一行，就是換崗位也能及時適應。”

“那就好。”簡兮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杯面，緩了許久問孫明明，“你喝什么？”

孫明明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竟然看著他的手失神了，她對站在一側的服務生說：“給我一杯黑咖啡，謝謝。”

咖啡送上來之后，大廳里的人都退了出去，孫明明有種包場的感覺。她等了半天簡兮都沒開口，最后等不住了，問：“您是不是有事情要跟我說？”

簡兮莞爾一笑：“都是同齡人，不要用敬稱稱呼我，這樣有距離感。”

孫明明想，你就是高高在上的白天鵝，和你比起來我就像臭水溝里的臭蟲，怎么可能沒有距離感？

“我知道你想留在C市，為的是和那個負心人一較高下，那個男人不怎么樣，但他背后的女人可不簡單。”

孫明明的手緊緊握住咖啡杯，她覺得簡兮現在跟她說這些，對她來說是一種侮辱。

這樣的傷口，她并沒有打算給別人看，她只能在背地里自己消化。誰當著面說出來，對她都是不小的打擊。

簡兮看著孫明明的表情逐漸猙獰，知道踩到了她的痛點。她還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樣子，對孫明明說：“不過我可以幫你。”

孫明明眼神里透著不可置信，她們非親非故，她愿意幫她拿到工作已經是仁至義盡，怎么可能再幫她斗那個老女人？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孫明明覺得簡兮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她受了楊菁菁一次蠱惑，絕對不能有第二次。

“你想讓我為你做什么？”孫明明冷聲問。

“我要你找到楊菁菁。”

楊菁菁心機深沉，幾次三番差點要了她的命，甚至意圖顛覆譚氏。既明之所以會忙成這樣，不都是因為楊菁菁么？

她看似是個孤苦無依的弱女子，實際上十幾個男子綁起來都比不上她。心思狠毒，不擇手段！

一天找不到楊菁菁，她就寢食難安。畢竟誰也不想在自己身邊埋一顆定時炸彈，隨時都有要命的危險。

“您太抬舉我了，譚總傾那么多人之力都沒找到她，我這么落魄，還要靠著你的同情心過活，怎么可能找得到她？”

簡兮搖頭：“既明派出去的人，和你認識的人不是一個層次。他們找人找的聲勢好大，楊菁菁自然會望風而逃。”

簡兮分析的沒錯，就算譚既明吩咐了人暗訪，調動的也都是當地有實力的，可以說是他們在明，楊菁菁在暗。

而孫明明當初可以找來那些小混混，就證明他的圈子交往得低且廣，這樣會讓楊菁菁難以察覺。

“販夫走卒我是認識不少，但范圍不大，楊菁菁還不知道跑到了哪，我沒有信心可以辦到。”

簡兮又笑了：“楊菁菁害你如此，你就真的不想報仇？”

想，當然想。

但是找到楊菁菁和打臉那個富婆比起來，前者似乎更困難。畢竟，譚既明都找不到的人，她一點信心都沒有。

她剛出獄的時候就在想，楊菁菁也許是真的死了，掉下那萬丈懸崖，尸骨無存，搞不好還被狼叼了。

死無全尸，這樣想她心里反倒舒服了些。

“我知道你不是個寬容大度的人，心里肯定比我還恨楊菁菁，找到她也是在幫你自己。”

“我只能試試。”

“小隱隱于野，大隱隱于市，楊菁菁一定就在離我們不遠的地方，或者是萬眾矚目之處。”

孫明明看著簡兮，許久后才緩緩問道：“也許她真的死了呢？”

“生要見人，死要見尸，一日沒見到她的尸骨，我就當她還活著。”

簡兮知道楊菁菁的危險，當然也覺得她不可能輕易死去。

既明苦心經營集團，他們的生活也是越來越好，現在擁有的一切不容易，她不允許任何人破壞。

“我會讓我認識的人打聽，如果我找到了楊菁菁，還請你信守承諾。”

“當然，言必踐行必果。”

孫明明忽然感覺簡兮是個有心機的人，那天她之所以同意幫她，是不是就想到了要利用她這一點？

簡兮在桌面上放了現金，提著包準備離開，她對孫明明說：“你不用揣測我的動機，你和我都清楚，有利用價值不可怕，可怕的是一無是處。”

孫明明的確應該慶幸，不然簡兮又為什么幫她？心里那種難堪的情緒沒有了，反正都是互相利用，她當然沒必要感恩戴德。

簡兮走出咖啡館，天氣陰沉沉的，是大雨將至的征兆。她快步走到車前，要上車的時候發現車胎竟然癟了。

她頓時有些手足無措，雖然車上有備胎，但她完全不會換。她下意識地給譚既明打電話，是助理接的，說他在開會。

簡兮總不好讓譚既明的助理給她派個人過來，她只能掛了電話，翻了半天通訊錄，也沒找到個合適的人。

正當簡兮郁悶著的時候，有車子停在她面前，譚既勛下車，低聲說：“要換胎嗎？”

簡兮到現在還不知該用什么態度面對他，她點了點頭，沒說話。

“我來給你換吧。”

他重新上車把車子停好，又從后備箱拿出一個工具箱，熟練的開始換胎。

這時下起了雨，簡兮在譚既勛頭頂撐開傘，雨傘傾斜的厲害，自己的肩頭濕了半個。

這個情景何其熟悉？

譚既勛瞬間心口一疼，像是被針刺了，繼而又像是被刀子生生切開，疼痛外加鮮血淋漓。

“好了。”

譚既勛直起身子，卻因為身高差頭頂撞在了傘面上，簡兮受慣力影響，身子向后趔趄了一下，譚既勛伸手拉住她。

“謝謝。”簡兮站穩，禮貌又疏離的說。

譚既勛這才發現她的肩膀都濕了，剛剛他心煩意亂沒注意到。他脫下自己的外套遞給簡兮，關切地說：“你先穿上，別受了寒。”

簡兮推拒，冷聲說：“不用。”

氣氛尷尬，兩個人都有點無所適從。

半晌，簡兮低聲說：“我先回去了。”

譚既勛看著她，忍不住問道：“你過得挺好的吧！”

“挺好。”

他笑了笑，說：“那就好。”

簡兮點頭，覺得他們兩個碰面只有尷尬。她快速打開車門，準備離開，譚既勛在她身后又說：“對不起。”

簡兮的身子忽然僵住，手握在車門把手上，指頭連彎都不會打了。她很想說點什么，可聲音哽在喉嚨里，半天擠不出一個字。

譚既勛之前的“對不起”聲音非常小，見簡兮不動，他像是終于鼓足勇氣，又重復了一遍。

簡兮閉眼，許久后復又睜開，她冷聲說：“你為什么要跟我說對不起？你不是被人利用，不是受害者么？”

這是他們兩個第一次直面這個問題，簡兮的情緒很差，她認為相安無事最好，不想提起這件事。

而譚既勛迫切的需要得到她的原諒，不然午夜夢回，他總是夢見她滿臉淚水，悲傷得好像要死去。

“我從來沒當自己是受害者，雖然那件事不是我的本意，但傷害還是造成了。”

“你跟我說這個，希望得到什么樣的答案？希望我原諒你，還是說我恨你？”

譚既勛在簡兮身后站著，就那么看著她的背影，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他的聲音沙啞難辨，勉強說道：“真的不能么？”

“沒有什么原諒不原諒的，這是我心上的疤，也是你的，我們以后誰都不要再提起了。”

譚既勛忽然間淚眼朦朧，這句話就證明她是原諒他了吧！她說以后，是代表她以后還愿意與他來往的吧！

簡兮上車，關門，發動車子的時候，忍不住透過后視鏡看了一眼那個身影。

譚既勛木然地站在原地，看起來有點無助。簡兮忍住胸口酸澀，不停的告訴自己，都過去了。

譚既明這邊剛散會，他走出會議室，透過玻璃窗看到外面的瓢潑大雨，皺眉問夏章：“我的手機呢？”

夏章這才想起來，他剛剛把手機交給了新來的助理。譚總非常在意隱私，他怕被罵，使眼色把手機要了過來。

譚既明拿過手機打開，查找通話記錄，發現簡兮打過電話，他問新來的女助理：“這個電話是你接的？”

助理點了點頭，有些不敢回答。她來之前就聽人說，總裁是個非常冷漠的人，他不喜歡多話的人，所以他問話的時候最好沉默。

譚既明皺眉對夏章說：“你告訴她。”

夏章趕緊說：“艾莎，以后你要記住，只要是這個號碼打來的電話，都要總裁親自接。”

艾莎點頭，心里好奇“簡兮”這個人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讓總裁特別對待。

夏章無奈地看著她，小聲說：“你沒事的時候，可以向其他職員打聽一下這個人。”

“不如您告訴我吧。”

夏章笑了笑：“你還是自己問出來比較好，集團里你隨意找個人問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