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既勛開車的時候不愛說話，但顧夢眼巴巴看著他，他又不忍心辜負這孩子。

“沒費什么事，有幾個相熟的朋友，隨口一問。”

顧夢一臉黑線。

把話說的這么容易，他真當華大是他們家開的啊？

“你要是真感激我，那就好好考試，不要辜負了我的努力。”

顧夢點頭：“我感覺我一定會考上的。”

自信是好事，譚既勛不想打擊她。不過，華大的錄取門檻非常高，他不了解顧夢，但總覺得不會那么容易。

他又想起了簡兮，當初是以第一名的成績考上的。而且，簡兮走的是高考程序，那該是多么難得？

她是個很好很好的姑娘，從他們第一次見面，他就這么覺得了。

顧夢本來還想就著這個話題說服譚既勛，她需要一個對她有吸引力的模特，可她發現他好像不開心了。

回想起那天在酒店門口碰見他，他望著馬路的眼神，顧夢身上的八卦因子開始蠢蠢欲動。

“你是不是失戀了？”

譚既勛冷聲說：“沒有。”

“那你那天在看什么？就是我畫你的時候，總感覺好像你喜歡的人離開你了。”

車子正好行駛到拐彎處，譚既勛的手一滑，車子歪了一下，好像劃傷了。

車里也是一陣動蕩，安全帶勒疼了顧夢。她知道自己說對了，不然鎮定的大譚不會失神。

“你喜歡的人是誰啊，為什么她不喜歡你？”

顧夢覺得，大譚雖然長得有點滄桑，人也瘦得像根竹竿，但不得不承認還是挺帥的。

他善良，富有同情心，而且看起來家境還不錯。這樣的男人應該非常搶手，那個不喜歡他的女人該有多優秀？

譚既勛皺眉，眼睛一下子陰沉起來，就連語氣都透著不耐煩：“這好像不關你的事！”

“我就是好奇啊，你兇什么兇？”

譚既勛轉頭看她，那眼神就像冰封三尺的湖面，湖面上還豎著冰刀子。

顧夢心一驚，支支吾吾了半天，一個字也不敢說了。

譚既勛大概也覺出自己失態，把音樂調得大了一些，看樣子是不想再和顧夢說話。

顧夢覺得他肯定是被感情傷的厲害，心里同情他。左右他現在也沒事做，就偷偷打量譚既勛。

這一看可了不得，她發現他額頭青筋都豎著，臉色看起來像是痛苦，又像是猙獰。

握著方向盤的手，因為過于用力泛著白色，表盤上顯示的速度是180，而且還在上升。

這么繼續下去，他們很可能一起死掉！

顧夢才十八歲，還沒考上華大，還沒成為一名優秀的畫家。她不想死，不能死，絕對不可以！

她控制住自己的顫抖，換了首音樂，又把聲音調的小了些。這音樂的調子格外舒緩，車間緊張的氛圍好像也收斂住了。

她讓自己不要去看譚既勛，只盯著窗外的風景，狀似無意的說：“我以前也有喜歡的人，他特別好，只是不喜歡我。”

譚既勛不回應，也不知聽沒聽到。

“不過我還是感謝，他能出現在我的生命里。能在我需要幫助的時候，對我伸出援助之手，我想他以后一定會幸福的。”

顧夢能感覺到，譚既勛的情緒好像平復了一些，額頭上的青筋也不見了。

“人活一生，會遇到很多人，也有很多值得活下去的理由。就算別人欺負我，嘲笑我，我也總是會想那些美好的東西。”

譚既勛側頭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沒說，但顧夢覺得，這個男人心軟了，開始同情她了。

“其實有段時間我想自殺，因為沒有人要我。但是我看到了一句話，世界以痛吻我，我要報之歌。所以，對我會對人笑，會沒心沒肺。”

譚既勛的聲音有點啞：“如果做了錯事，還是無法被原諒的那種，要怎么彌補？”

“做個好人。”

譚既勛似乎沒聽懂，看著顧夢的眼神，竟然有點孩童才有的懵懂。

“每個人都會犯錯，如果已經彌補不了，那就多做善事，再大的惡終究會被善意原諒。”

譚既勛的心驟然平靜。

大哥原諒了，簡兮放下了，他執著是為何？

內疚，還是因為愛而不得？

他切實感受到自己的疼痛，是心口的某處被撕扯、被針扎一樣。但這種疼痛對他來說是好事，起碼他知道自己依然活著。

車里的氣氛恢復如初，譚既勛的神色也不再猙獰。顧夢偷偷看了下表盤，一顆心終于落下。

“謝謝你開導我，以后不要提我喜歡的人，她是我的禁忌。”

顧夢點頭，又怕譚既勛看不見，趕緊說：“我以后肯定不提了，不愉快的東西，我們應該忘記。”

“不是忘，是在心里銘記。”

他忘不了，也不想忘，只是害怕被別人提起。他想一個人記著，在心里某處藏著，不讓任何人窺見。

“我能問你個問題么？”

“問。”

“她現在過得好不好？”

譚既勛的神色柔和了些：“她過得很好。”

“那你還有什么放不下的？不甘心嗎？”

譚既勛又不說話了。

顧夢愣了下，覺得自己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怎么又扯到這個話題上來了。

就在她以為譚既勛不會回答的時候，他忽然說：“也是，我該放下了，只要她過得好，我有什么不能做的。”

簡兮，你要幸福，一定要。

正在廚房洗菜的簡兮，忽然打了個噴嚏。

“是不是水冷？”譚既明過來試水溫，冷著臉說，“不是讓你用溫水洗嗎？”

“溫水洗的菜不夠新鮮。”

“讓開。”

簡兮見他一副沒得商量的樣子，只好閃身讓開。

譚既明把青菜洗干凈，又過去看湯，見簡兮跟在他身后，皺了皺眉，說：“你去看會兒電視，別在這里妨礙我做事。”

簡兮不愿意了：“廚房這么大，我怎么就妨礙到你了？”

“去穿外套。”

“我不冷，剛剛肯定有人念叨我。”

譚既明怕她凍著，說了她半天也不見她動，就握住她的手，用自己的溫度給她暖著。

鍋里煮的雞湯開了，熱氣升騰，她嗅著香氣，心里格外寧靜。

“好香。”她皺了皺鼻子。

“想吃？”

“嗯。”簡兮點頭。

譚既明神色柔和不少，低頭啄了啄她的額頭，說：“一會下了鵪鶉蛋和青菜再喝，油小，不然喝完你又怕胖。”

簡兮把頭靠在他肩膀上，有點懶，像只貓兒。

“我要下菜了，你去外面呆會，叫兒子下來吃飯。”

簡兮聽話的上樓，叫壯壯下來吃飯。

小家伙正在長身體，食量驚人，譚既明基本都是在伺候他吃飯，上心得像是保姆。

簡兮吃飯時候不說話，對于他們父子兩個的溫馨互動，她已經逐漸習慣。

“吃完飯不要直接做功課，適當動一動，不然腹部容易堆積脂肪。”

簡兮現在是有機會就讓壯壯動，這孩子是個學癡，她真怕他變成書呆子。

“我像爸爸，爸爸不胖我肯定也不胖。”

簡兮不說孩子，轉頭就瞪上譚既明，語氣霸道：“看看你的好兒子，都是你教出來的。”

譚既明無奈地笑，也不跟她一般計較。這個家里不管發生什么事，只要不順她心思，最終都會賴到他頭上。

“你明天還要去醫院嗎？”譚既明沒話找話。

“去。”

“他們兩個還沒和好？”

“沒有，而且看樣子兩個人樂在其中。”

譚既明正在洗碗，聽了她的話笑了笑：“我可沒看出呂軒樂在其中，我覺得他備受折磨。”

這一點，簡兮也贊同。

不過她不同情呂軒，之前要不是他折騰，樓文婧也不會受這些罪。現在不折騰他，還要到什么時候？

譚既明本來也覺得呂軒是罪有應得，他就是情緒再大，也不該跟媳婦鬧。犯渾做了錯事，就該受到懲罰，這一點無可厚非。

可看了現在的呂軒，他有點同情了。男人做到這個份上，真的不容易，他也有妻子和兒子，當然明白這個難處。

人就是這樣，對于自己在意的人，甚至可以說是重于自己生命的人，反而會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說的大概就是這個理。

簡兮每天都去醫院陪樓文婧，煲點養氣血的湯，偶爾幫忙帶下孩子，多數時間都是開解。

“你今天吃的太少了，再喝點湯。”呂軒盛好湯放到桌邊，在樓文婧伸手就可以碰到的地方。

“我和簡兮有話要說，你先出去吧。”

樓文婧產后性子變了很多，對呂軒沒什么好臉色。也不知是心結未解開，還是故意讓呂軒長記性。

呂軒小心翼翼的照顧樓文婧和女兒，還向醫院請了長假。從種種表現來看，稱得上是模范丈夫了。

簡兮見樓文婧臉色陰沉，對著呂軒使了個眼色，呂軒聽話的出門，臨走前還握了握女兒的小手。

“我看他已經知道錯了，你要不要高抬貴手？”簡兮嘗試著給呂軒說好話，誰讓譚既明一直給她吹枕邊風。

呂軒一出門樓文婧的神色就恢復如常。她搖晃著女兒的小床，低聲說：“還不夠，我要逼得他忍不住，爆發出來。”

“你就不怕一發不可收拾？”

“不怕，這是我最后的機會。我爸爸有多執拗，呂軒心里又有多介意，我都是清楚的。與其把話壓在心里，不如都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