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兮看了看窗外，想到了很多人的答案，然后說：“自由嗎？”

“很多人可能都會這么說吧，但是我覺得應該是責任，責任會對我們的行為起到束縛的作用。”

簡兮和譚既勛同齡，而且她覺得男孩子成熟的總要晚一些。譚既勛這一席話，倒是讓她覺得有些意外。

譚既勛的面色很平和：“我做這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就希望以后有機會還能再去學校教書。”

“這個理想很遠大。”

“有夢想是好的，雖然不一定會實現，但是因為有目標，所以才有動力啊。”

“你知道我想到了什么嗎？”

“什么？”

“我想到了學校走廊里掛著的那些偉人，比如愛因斯坦和霍金。也許有一天，你的照片可能也會被掛上。”

譚既勛這次笑得更厲害了，一反平時的溫雅形象，笑得有點像個大男孩。眼底似乎收斂了這天地間所有的光，明媚燦爛得不行。

“你為什么就把我想成他們那樣的，我不喜歡。”

“這有什么可挑剔的，人家多出名啊，全世界的人都在仰望，你說哪個學子沒拜過他們？”

“可他們的顏值都太低了。”

簡兮聽了他這句話也笑了起來，這可能是譚既明去世后，她第一次會心的笑。

“你以后也要多笑。”

簡兮的笑很快就收住了：“謝謝。”

“我們之間用得著說謝么，太見外了。”

“我們其實也不熟啊。”

譚既勛確定她說這話的時候是認真的，無奈地說：“看樣子你記性不好，我們是同學，怎么不熟了。”

“你那時候只是上選修課，算同學有點勉強吧，充其量也就是個校友。”

譚既勛挑了挑眉毛：“你說校友變校友吧！但其實這些已經不重要了，我是你兒子的叔叔，我們最終的關系都會轉化為親情。”

簡兮覺得親情真的是一個特別美好的詞匯，因為這兩個字可以觸及到她心里最柔軟的地方。

她忽然有一種要流淚的沖動，只是這一次不是因為悲傷，而是她覺得好像自己又擁有了一種東西——親情。

“看樣子我又多了一個堅強下去的理由。”

譚既勛忽然想起了一句話，是軟肋也是鎧甲。

簡兮曾經是他的軟肋，碰觸到就會讓他痛不欲生。

多少個不眠夜，夢里出現的都是她蒼白的樣子。她就那樣倒在一片鮮紅之中，像是彼岸花里盛開的白蓮，刺得他整個人都疼。

從他們共事后，這根軟肋終于轉變成了鎧甲，讓他可以直面所有的挑戰。

以前他拉不下臉，狠不下心，做事總是要包容更多。也是因為他從小就受儒家文化教導，行的是中庸之道。

但是那些人要傷害簡兮的時候，他就恨不得自己能變成一把利刃，把那些人都都殺死，這樣就可以護她周全。

這種變化是潛移默化的，當他意識過來的時候，已經塵埃落定。

譚既勛曾經害怕自己變成這樣，像大哥那么冷硬的人，容易讓身邊的人受傷，他希望自己能永遠如春風般和煦。

如今他覺得挺好的。人的一生在意的人這么少，外人怎么看他有什么重要的？

這次談話后，簡兮的心里放松了許多。她甚至還在暗暗后悔，她也許真的是以小人之心奪君子之腹了。

譚既勛對她像親人，甚至是一個戰壕的戰友，倒是她落于俗套只，想到了男女之情上面。

這次談話后，他們的關系轉變很大，相處也更默契。

簡兮是從苦日子熬過來的，接受任何技能都比平常人快，加上旁邊有人引導，她很快就可以獨當一面。譚既勛不需要什么事都帶著她，兩人各司其職，工作更有效率。

譚氏的另一處辦公區里，路奇氣得來回踱步，對自己的助理抱怨：“我一直等著他們有沖突，誰知竟成了銅墻鐵壁。”

“您不如去見見楊先生。”

路奇瞇了瞇眼睛，讓他在這條路上走到黑的人，不就是楊清和么？他現在要是想不出什么辦法，他就打死你個老東西！

路奇把車開到郊外，左轉右轉，終于到了楊清和的住所。楊清和正在院子里打太極，模樣看起來像是個退休的老干部。

當初楊清和作為經濟犯被關進獄中，已經徹底放棄了，但是他沒想他的女兒有那么大的本事，已經給他計劃好了一切。

他被關進去不久，楊菁菁就讓他跟別人發生矛盾。他把那個人逼得動手打了他，醫生說他顱內有淤血。

他借著這個機會裝瘋近三個月，然后有心理專家會診。

他是生意人，什么人都見過，裝瘋賣傻最在行。那些心理專家最后得出結論，他的確是神經病，他得到了監外執行的機會。

楊菁菁沒讓他在市里多呆，直接把他送到了鄉下，鄉下環境好適合養身體。他消停了一段時間后，就又打起了譚氏的主意。

譚既明把他害得這么慘，他要是不把譚氏搞垮，那還真對不起自己吃的苦了。

“看你一臉菜色，是不是最近又碰釘子了？”楊清和淡淡地掃了路奇一眼，語氣不怎么好。

如果讓他選合作伙伴的話，他怎么也看不上路奇，因為不夠聰明。但如果是給自己找幫手，那路奇就是最好的人選。

有野心，沒眼光的人才好控制。

“是你跟我說簡兮不足為懼，譚既勛也沒什么大本事。我聽了你的話，才和處處和他們為難，現在吃苦的是我。”

楊清和依然緩慢的打著拳，語氣也是慢洋洋的：“你這是來興師問罪？”

路奇顯得比較焦躁，他最近真的是太痛苦了，原來呼聲最高的他，現在已經開始被人排擠。

“我就問你有沒有把握讓我坐上那個位置，如果有我就爭一爭，如果沒有我就干脆認輸了。”

楊清和打完最后一式，拿毛巾擦了擦汗，笑著說：“這才剛開始，你急什么？你手上有股份，他們還能不認你這個股東？”

路奇暗中磨牙，楊清和現在這副嘴臉，他看了就生氣，果然是狼不叼了誰的孩子誰不心疼。

“臥薪嘗膽的典故你聽說過沒有，想成大事一定要耐得住。”

路奇觀察了楊清和一會，說：“你是不是有打算？”

楊清和笑得慈眉善目，經過牢獄那段時間的洗禮，他成功變成了老人，再沒有了曾經的意氣風發。

“你一直使小手段離間他們，既然沒取得效果，那就得下點猛料。”

路奇被楊清和眼中的光嚇了一跳，他無法形容這一刻楊清和眼中的東西。

仿佛是困獸想要掙脫牢籠，偏偏表面還披著張溫和的表皮，這種反差，有一種難以言說的詭異。

“你，你想做什么？”路奇的聲音很虛，臉上也逐漸出現了不安的神情。

楊清和眼中那抹光消失了，他依然是笑看著路奇，一個字也不說。

“我跟你說，違法亂紀的事情我不做！”

路奇現在雖然沒當成一把手，但生活也不錯，他可不想陪上自己，所以絕對不會冒險。

楊清和嘆息一聲：“好事都讓你想了，不想冒險，只想坐享其成？世上哪有這么便宜的事。”

路奇猛然站起身子，整了整自己的衣袖，冷聲說：“恕不奉陪。”

楊清和不動如山：“你真以為你能擺脫我？”

路奇停住腳步，沒回頭：“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池雪涵是我的人，她手上有大量你偷腥的證據，你說要是讓你愛人知道了……”

路奇猛然回身：“楊清和，你到底想做什么！”

“圓你想做一把手的夢啊！”

“你胡說！”路奇的眼珠子都紅了。

他家現在就剩個空殼子，他擁有的一切是因為他娶了個富家女。如果被他老婆知道他染指池雪涵，他就徹底完了。

“池雪涵也是個苦出身，能在譚氏混到那個位置不容易，誰知道你這么薄情寡義，說不要就不要了。”

路奇眼中有異樣的情緒一閃而過，他心中對池雪涵是有愧疚的，如果可以由心選擇，他也希望能和她天長地久。

可是愛情不能當飯吃，他覺得自己要是變成了窮光蛋，池雪涵估計也看不上他。

“你內疚，但是如果讓你重新選擇一次，你還是會拋棄她，是不是？”楊清和已經看透了路奇。

“我也是被情勢所逼，我可以給她錢。”

楊清和坐在藤椅上，對著屋里喊：“泡茶。”

屋里沒人應聲，但是池雪涵很快就端了個托盤出來，托盤里放著紫砂茶盞和茶壺。

路奇沒想到她在這，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扯出一抹牽強的笑容，說：“你最近還好嗎？”

池雪涵沖他點了點頭，姿態優雅地倒茶。

路奇本來就喜歡她，見她比從前清瘦了些，穿著鵝黃色的連衣裙，溫暖柔和，不像在公司時那般冷艷，頓時心癢難耐。

“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池雪涵側頭瞟了他一眼，柔聲道：“那得問先生的意思。”

路奇皺眉，看著楊清和說：“你給了她多少錢，我付雙倍的給你。”

“你給得起嗎？”

楊清和伸手握了池雪涵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把玩，慢條斯理地說：“我還沒碰過呢，正在想要不要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