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過半,天上有些朦朧像是被一襲圍巾遮住,點點星光掛在穹宇間,一輪明月若隱若現。
裴垣簡簡單單地打扮了一下自己,穿好淡藍色的長袍,正一正頭冠。
他將自己讓裴同準備的地圖揣進兜里,剛踏出房門,他在院中摘取一朵開的正妖艷的桃花。
“久聞太平公主李令月喜歡桃花,常用桃花末調烏骨雞血涂面及身,因而能面若桃花、身如白素。”
待裴垣駕馬走后。
“嗒嗒嗒……”
寂靜地院中響起腳步聲,隨后那道人影一晃而過,瞬間消失。
“裴同?”
一道細小的女聲像是在自言自語。
……
沒過多久,裴垣來到蒲州城最大的酒館,也就是如今此城三大世家之一薛氏為背后的酒館。
映入眼簾的便是門楣之上的一副筆走龍蛇的對聯。
“常對可對妙對引得八方才士來,七折四折零折送進天下美味食。”
橫批:鳳鳴唐華
自高宗和武則天時期,宵禁尚未有過修改,近時也無重大節日。
而在過在一個時辰便是宵禁,蒲州大街趕在路上的人寥若晨星。
裴垣輕輕笑了一下,他將馬帶到棚子處,沒有去勞煩酒館中薛家的人。
他是用籠頭和韁繩,韁繩通過小繩環,系在鼻革下面的鐵環內,拴馬扣用的是能迅速解開的安全扣。
完事后,他走進這家自詡為名動整個大唐的酒館。
一個老人看到來人,立馬精神,他面露笑容,一臉諂媚,小心翼翼走到裴垣身前,在他面前絮絮叨叨。
“裴家少爺來了,怎么不早點通知一下,誒您的仆人呢?他們真是太不像話了,馬上就要宵禁了,怎么能……”
裴垣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了一句:““惟精圣陽”。”
“哦哦哦,我懂,我懂……”
老人好像一瞬間明白了,滄桑的臉被昏黃的燈照住,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渾濁的眸中好像跳出一道閃電。
他一邊說著,一邊要去抓裴垣的手。
裴垣與他的目光對視,向旁邊走了兩步,躲開他的手。
“閑話少說,現在就去。”
老人細細地“呵”了一聲,隨后走到樓梯口,他轉過頭對著裴垣笑。
“裴家公子,來啊……”
裴垣點點頭,緩緩抬起腳,慢慢地朝著老人的方向走去,與此同時,他的視線一直在周圍打轉。
作為蒲州城最大的酒館,這里面寂靜無人,便是一根針落在地下都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縱使是快要宵禁也不應該無人,更不應該客棧中只有這一個老人。
酒館桌子和椅子上堆了一點點的灰塵,沒有一絲水跡。
若是百姓真的來過這里吃飯,必定會留有痕跡,怎么可能會就這么點時間整個客棧如此整潔?
現在如同一張白紙般。
這家酒店聲名遠揚,每天人員爆滿,不僅僅只有普通老百姓更有巡夜的官員和士兵。
如此種種加上老人的表情太過牽強。
就在裴垣思索的時候,一道尖銳的聲音傳來,他轉過頭看去。
那不知何時已經走到樓層的拐口處,他轉過身,懊悔自責的表情在裴垣的眼睛中格外顯眼。
他突然驚呼:“誒呀,你瞅瞅我,都這點了,公子肯定還沒吃晚飯,我這就去為公子準備。”
裴垣眉毛輕輕上挑,他感覺客棧外有著“嗒!”地一道聲音,似乎在馬棚子那邊,裝出毫不知情的模樣,說道。
“那你就去吧!你告訴我房間在哪,我自己去就行了。”
老人的臉陰沉一下,瞬間又恢復原樣,他的雙手顫抖兩下,剛張開嘴。
外面便隱隱約約傳出馬高而拖長,一直持持續續地叫聲。
“嘶嘶……”
自己剛放好馬,馬棚就傳出馬的叫聲,不過這聲音只是普通的叫聲。
不是他的馬在叫。
裴垣“啊”了一聲,對老人說道。
“老板,我的馬叫了,不會吵到別的客人吧,我去看一看……”
說完他便轉過身子,一腳踩下樓梯,他在心里默念。
“3。”
“2。”
“0!”
“裴家公子,你好好聽,這不是您的馬,是我的馬啊!”
裴垣佯裝憤怒,埋怨他:“你的馬這個時辰還叫喚,要是我與那位貴人商討時,壞了大事該如何是好?”
“到那時,你和你的馬拿什么賠償,就是給你那頭跟思春發了情的馬砍了,那也無濟于事!”
老人打了一個寒顫,兩腿一軟,險些跪了下去,他小心翼翼地說道。
他不敢賭裴垣是裝的還是演的,畢竟自己的小命還真在他的手里。
河東裴氏,昔日尚書宰相如今依舊三品大官裴談的唯一孫子,想殺自己輕而易舉。
他對這種輕車熟路,必須要給捧高興了,就算是那位包廂里的“大人”也不愿意因為他跟河東裴氏交惡。
“都是小人的錯,都是小人的錯,到那時就算誅了小人的九族也沒用。”
不知為何,他總感覺裴垣說的馬另有其人呢?
裴垣漲紅的臉色有些好轉,揮了揮手,輕輕吐出一口氣,“的確是你的錯,莫說九族,便是十族也沒用。”
“算了,不吃了,你先帶我去包廂見見那位貴人,最后弄好飯菜送到里面。”
老人站在樓梯口,等候著裴垣,他矮小的身子好像被圍欄圈住,聲音仿佛是來自陰曹地府諸多鬼魂的喃喃自語。
“好好好,大人請跟上……”
裴垣“嘖嘖”兩聲,神態自若,大步朝著樓梯上走去。
“嗒嗒嗒……”
沒一會兒他們就走到一座包間前,老人站在一旁。
他笑顏滿懷,趨之若附的樣子讓裴垣的心有些落不下。
“來,大人我為你開門……”
裴垣拍了拍長袍,沒有搭理他。
沒有裴垣的允許,老人沒有去擅自開門,他就站在一旁等著。
等著等著,裴垣直接走上前,“吱呀”一聲將門打開。
老人渾身汗毛炸了起來,他的嘴唇顫抖,牙齒在嘴里打架,他咽了一口唾液。
他想打開門再與屋中的貴人美言幾句,說不定借此上去一個臺階,沒想到自己的意圖沒完成。
裴垣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什么話也沒有說,將門“啪”地一聲關下。
“唉!”
老人嘆了一口氣。
自己的小心思太明顯了,被眼前的裴家公子看清。
只不過薛家和那位貴人的計劃沒有失敗。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覺一涼,想到裴垣種種動作,再次嘆氣。
但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