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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黛朵臉上的眼罩是單向的，從內部無法向外透光，但是從外面看里面卻一清二楚，她眼神的每一個細微變化都毫無保留地落在薇拉眼中。

黛朵單憑感覺怒視薇拉站的位置，卻不知道薇拉能看的很明白。

少女眼角的淚光最是動人，美麗的鮮花總會有人熱衷守護，也有些家伙喜歡親手折斷，薇拉屬于都能接受的一派。

她摘去黛朵的眼罩，終于得見光明四目相對。

黛朵的目光愈發滿怨恨，偏偏她的長相就是很文靜系的美人，導致這看起來并沒有多讓人畏懼，反而更可愛了。

如果一個人，連生氣的時候都像是在撒嬌，那她自然也沒什么殺傷力，這一拳比打在棉花上還要軟。

“被這樣對待，你開心了么？”雙手抱著胸口，薇拉慢悠悠地說。

不過惡墮這種事情得循序漸進的來，一下子手段用的太多容易壞掉。

等兩年之后，可畏終于帶著她的大軍趕來接妹妹回家，那時候的黛朵雙眼無神，甚至認不出那是自己的家人，只知道整天問薇拉去哪里了我要找她，這才是最棒的結局。

“咕……殺了我……”象牙般美好的長發披散下來，像是給黛朵蒙上了一層若隱若現的輕紗。

喉嚨仍舊在隱隱作痛，尤其討厭看見魔女的臉龐，黛朵不會畏懼薇拉的各種奇怪懲罰，有多少來她都相信自己可以堅持下去，她只是害怕自己會真的受不了魔女的誘惑……分明有著那么深的恨意。

她寧肯去死，也不希望自己成為魔女的俘虜。如果再見到姐姐的時候，她連姐姐都不認識了，那該是多令人心碎的場面啊？

“你只要老實一點乖乖的，就可以當我的客人，可你偏偏還要動些歪腦筋，不但毀了我的早餐，還打碎我那么多東西。如果犯了錯就可以不受到懲罰，誰還相信賽莉蒙妮的榮光？”

薇拉的口氣那么冰冷，眼神也冰冷，就像學校里不近人情的教務主任，再怎么性格乖張的貴族女孩，到了她面前都得老老實實地拎著裙子。

單說人生經驗，她有甲胄騎士楓糖的，也有孤芳自賞魔女的，加起來都不知道能頂幾個黛朵了，十九歲的年輕女騎士王，在她眼里就是小孩子。

大人不會跟小孩子特別計較，但也不意味著會無視他們的過錯，每個孩子都是要教著學乖的，期間不乏棍棒偶爾的親密訴說。

“我跟你沒什么好說的。”黛朵只是表面上看起來柔柔弱弱又纖纖細細，但內心里還是有股子倔強的。

尤其她還是個愛讀書的文學少女，有文青的一面，而文青恰恰最不怕的就是死，因為她們會覺得那是種升華，燦爛綻放的生命最后一刻，才是書中某個角色最好的歸宿。

“一心求死？那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姐姐？就這樣離她而去，再也不見？”薇拉輕蔑地笑笑，“我想她現在應該忙著履行和我之間的約定，她會用這兩年時間做好準備，兩年里教皇國與胤國的戰爭一旦結束，她將帶著騎士王們組成的鐵蹄踏破奔狼嶺，鋪上漫長的紅毯來帶你回家，你要就這么自我放棄？辜負她的努力奮斗？”

黛朵沒有回答，她當然想回去，想回到姐姐身邊。

她們一起約好了要掌控自己的命運，才會先后當上騎士王。馬斯頓的海棠樹下還有售賣冰激凌的小販在那里，每年夏天她們都會去光顧上幾天，坐在涼藤編織的長椅上說說只有彼此能聽到的秘密。

那時候她們不是騎士王，也沒人知道她們高貴的身份，在所有路人的眼里，她們就和其他的漂亮女孩一樣，穿著華美的洋裝，戴著閃亮的首飾，舉手投足間都洋溢著青春的美好氣息，只是那種品嘗到甜味的笑意，就足夠路過的畫家靜心下來留存這美好的光景。

但黛朵知道，魔女說出這種話來絕對不是要發善心放她走，魔女是故意這么說的，意圖在動搖她的內心，喚醒她心中的希望。唯有這樣她才不會選擇拋棄自己的性命。

“好好活下去，這才是你該做的事。生命這種東西可是很寶貴的，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沒有了，別老把這個字眼掛在嘴邊。教廷可無所謂你死不死，反正騎士王只是工具，走了舊的他們還會有新的，會為你傷心的只有你的姐姐。如果不想她難過，就咬咬牙度過這兩年，我保證你們會重逢的。”

薇拉的語氣忽然很平靜，眼神也很平靜，她對黛朵說的話完全不像是魔女該說的，更像是從戰場上退下來的老兵。

老兵拍著新兵蛋子的肩膀說你要記住，騎士的榮耀什么的都是狗屁，沒什么比你活著更重要的事了，活下來你才能執行更多的任務，才能見到那些想念你的人。

一個教廷最忠心的甲胄騎士，卻成了教廷最敵視的魔女？

這種故事就像勇者的冒險之旅，他帶著自己的法師僧侶還有大胸精靈妹，在賢者的指引下殺到了魔王城，可魔王城的王座上坐著的，就是一路指引他們的賢者。賢者站起來拍拍手說太棒了勇者，你為我除掉了所有會擋我路的人，現在，請你去死吧！

什么屠龍的勇者終成惡龍的故事？魔女會是這種東西么？

“我怎么可能相信一個魔女。”黛朵認真地說，她不愿意聽從魔女的私語，正義的騎士王絕不認輸。

“我對你的姐姐說過一句話，我是壞人，不是惡人，壞人往往有自己的目的，想要錢就會去打劫，貧窮就會去偷盜。”薇拉說手掌按在自己的胸口上。

不愧是魔女的發言，坦坦蕩蕩。

“所以我會放你的姐姐走，也會把你留下來當做人質，我并沒有真正傷害你們，當然如果你硬要說心理上的傷也是傷，那么我承認。”

薇拉坐在欄桿上，保持著微妙的平衡，用腳尖勾住欄桿的一角，歪頭看著黛朵。平常的時候她是御姐中的御姐，個子夠高身材也好，高跟一踩很多男人都不配跟她平視。

這一刻她卻流露出和面相差不多的青春感來，脖頸纖細手腕也纖細，那個坐姿絕對很危險，但她坐在那里，危險又輕盈，如一只靠著風飛到了很高處的鳥兒，挽過樹藤和白花的手勢都帶著優雅的美感，像極了名畫汲水的少女。

一直以來黛朵都會感覺到的，那種魔女的芬芳消失了，似乎這一刻坐在那里的只是一個平凡的女孩，她就像你的朋友，像站在你講臺上的老師，她只不過比你大了幾歲而已，輕易就能讀懂你的一切，你們可以是很好的朋友。

黛朵是個沒什么朋友的人，一開始是抗拒和別人接觸，后來成為騎士王是故意不和人接觸，所以她并不懂得這種友好的氣氛，只是能憑借自己敏感的心，察覺到這細微的變化。

“留下來做個乖孩子，這就是你能見到你姐姐最好的方式。如果你的心里還有什么怒氣是沒法發泄的，那么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

旋即一把刀遞到了黛朵面前，是把很漂亮的刀，有精美的刻紋和碎鉆裝飾。這是很多貴族女孩都會擁有的東西，她們習慣于帶這么一把小刀來防身，不過對騎士王而言，這大概就像孩子手里幼稚的鉛筆刀，殺傷力太低。

黛朵現在沒法拿，薇拉就把這把刀放在她的腦袋上。這個動作顯然有點小小的惡趣味，也只有這樣才能展露出她魔女愛玩的本性來。

“以后你可以拿著這把刀，每天都向我挑戰一次，不用戰灰，沒有禱告，也禁止律法，就是單純的刀術比拼。你只要能用它劃傷我一次，就算你贏，而我則會打掉你的刀。如果你做到了，那么我立刻放你走。”薇拉說。

“如果我失敗了呢？”黛朵問，她知道魔女不會這么便宜自己。

“那當然要接受相對應的懲罰咯，任何游戲都該有獎勵和懲罰的。”薇拉想了想，“我希望你能每天穿著女仆裝出現在我面前。”

“制服我已經準備好了，就放在我的房間床頭，如果你接受，那就自覺點去換上，然后把早上弄壞的東西都收拾好，這樣你才有晚飯吃。從明天開始，你也要來和夏諾雅一起干活。當然你也可以拒絕，我不介意多陪你玩一玩”

這一句話出來，魔女就又回來了，眼神很放肆地在黛朵身上掃來掃去。

因為有一半肩帶被解開，那件睡衣基本是半拉下來，很勉強地斜斜掛在黛朵身上。

薇拉放開了黛朵，她無力地跪坐在地板上，抱住自己的雙肩，手指撫摸著那些因為長時間被吊起留下來的痕跡，有點癢癢的，還隱隱作痛。

從昨天開始她就覺得這魔女是個神經病了，現在看來果然如此，對魔女來說，做任何事情都只是她的一時興起。一個反派角色可以有苦大仇深的理由和統治世界的野心，可對魔女這種家伙來說，似乎一切都可以歸咎為兩個字……

好玩。

這樣想來魔女其實是很幼稚的家伙，長了一副御姐相，內在其實跟小孩子差不多。只不過她們這樣的大孩子有魔女的權能去為所欲為，就像小孩手里捏著危險的炸彈，魔女知道怎么做能為自己帶來有利的一面。

也難怪教廷要針對她們，真讓魔女肆無忌憚地忠于自己的欲望，她也許會把全世界都當自己的玩具，就為了讓她自己開心一點。

“我會去收拾好的。”留下這句話，黛朵走的搖搖晃晃，像個發條將要用盡的人偶，綁了半個早上，身體里的血液有點循環不暢，好幾次，她都差點腿一軟摔倒，只能扶著圍欄走的很慢。

這時恰好有風橫穿古堡，睡衣緊緊裹在黛朵的身上，有些叫人承受不住的微涼。她的背影看起來愈發婀娜苗條，作為騎士王的長期鍛煉，導致她身上沒有一點多余的肉，很多精于身材管理的貴族姑娘，都難有那么完美的曲線。

如果不是親眼看見過她開著銀雀，很難想象這么一個女孩是教廷的騎士王。

那些冰冷暴戾的機械，在多數人的印象中都是恐怖的魔神，堅固的要塞和浩蕩的騎兵，在騎士王面前根本就不堪一擊，曾被毀滅的國家都留下了熾天鐵騎的傳說，成群的機械傀儡便如無法阻擋的鋼鐵洪流，可以毀滅世界上任何反對教廷的聲音。

可那樣的魔神里面居然是那么年輕的女孩，很多甲胄騎士終其一生都不會留下姓名，熾天鐵騎的榮耀與否與他們并沒有什么關系，他們就像教廷培養出來的韭菜，割了一茬舊的，總會還有新的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