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倦……”

隋若仙看向面前無頭而動的尸體，嘴角抽搐，真是開眼了嘿。

而林倦卻感受到了自己袖口傳來的震顫。

那是隋若仙的手在發抖。

不過林倦卻不會單純認為這是隋若仙害怕得發抖，甚至根本沒有往這方面想過，即使隋若仙還有幾個月才滿十歲他從來沒有把隋若仙當作小孩看待。

在下一瞬他就聽見了自己意料之中的話語。

他甚至能從話語中感受到那說話人的激動。

祖師的木劍被被塞到了他手里，他低頭看去，迎上了隋若仙那激動的臉。

“林倦，你幫我壓陣，我想試試，不行了你再上。”

沒等回復，隋若仙就從腰間拿出一個小竹筒，朝著林倦揚了揚。

“你莫要擔心，這只是炮仗，我玩一玩。”

說著話，隋若仙從袖口中扯出來一管火折子，沒有急著點燃。而是像一只貓一般，饒有興致的逗弄著對手。

竟真讓他將那無頭尸體引了出去，林倦邁動腳步跟了上去，手中的木劍已經發出了嗡鳴。

他竟然毫無保留，將自己丹田之中的真氣盡數調動！而且在心中默念心法，運行純陽功法，不斷地恢復著。

他已經做好了動用那一點靈氣的準備。只要出了任何意外，就能直接發動最強一擊。

可是沒來得及用劍，林倦就腳下一點，沖上前去，將隋若仙攔腰帶飛。

原是隋若仙趁機將那炮仗插到了那無頭尸身的脖子上，并趁機點燃了引線，整個炮仗直接落入了胸腔之中。

嘶嘶青煙冒起。

“快跑快跑，躲墻后邊，我塞了鐵渣子在里面！”隋若仙在林倦手邊喊著，催促著快些離開。

林倦有些無奈的搖頭，幾個騰躍，又回到了觀內，躲在沒有門的院墻后邊。

聽得一聲悶響，一片血雨掉落，林倦抬袖，及時擋住了自己頭頂，免除了血光之災。

可隋若仙在一旁，興致勃勃的捂著耳朵。下一瞬他雙腳離地，竟是被林倦拉了起來。

兩人出了墻，見到那熊皮尸體血肉模糊，卻依舊從地上搖搖擺擺地站爬起。

林倦直接催動手中的木劍，調動體內的大半靈力，在一側劍刃上形成了薄薄的氣刃，欺身上前，信手一劍劃下。

那農戶拼盡全力不能破防的熊皮像是一張紙，被輕易劃開。

濃重的血腥氣冒了出來。

隋若仙這才看見一灘碎肉，就從那劃破的口子中流出，那熊皮也軟趴趴的掉在了地上。

林倦瞪了隋若仙一眼，將木劍與鐵劍一起拿回了偏房，從中拿出一張那鏟子來。

二話不說，就開始處理起那爛攤子來。

隋若仙在一旁不好意思，主動扯過了那張熊皮，擺在一旁，從地上的積血擦拭著皮上的血跡。不時轉過頭去看一眼，見到林倦正在將那堆爛肉埋進地里。

弄到最后，林倦從房內拿出一桶水，將熊皮上最后一點血跡沖洗干凈。

用架子撐了起來，任由寒風刮去上面殘留的血腥味。

一直到天黑。

兩人才進了屋，支起一口瓦罐，隋若仙拿出藏起來的米，煮了一鍋粥，里面加了一勺鹽，并且滴了幾滴油。

房間內一時間溫暖起來。

只是兩人都有些沉默。

隋若仙終究還是小孩子，沒耐得住寂寞心里憋不住事，首先開了口。

“林倦，那火器是我那便宜娘給我的，我沒有趁你練功的時候私自下山。”于其中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解釋和擔憂。

“我知道。”隋若仙回答道。“我們該下山了。”

隋若仙詫異地轉頭，他再三確認之后，才愿意相信這個答案。

這不由得他反復確認。

只是這個消息來得太過震驚，對他來說絲毫不亞于他那便宜老爹從糞坑里復活。

“當真？你是要還俗了嗎？”

于是林倦便慢慢悠悠的，仔仔細細的，講述了自己的原因和考慮。

隋若仙聽完最后一句話，臉上激動無比，當即從凳子上起身，頂著黑跑了出去。

不一會兒拿回來一個袋子，其中嘩嘩作響。

“這是我們攢的銀錢，本來是留著給你打把好劍的，既然決定了下山，那就以后再說吧，到了山下，我告訴你，錢可是個好東西嘞。”

不過很快的，他的臉色又耷拉了下來。

“照你剛才的說法，你踏上仙路，那相當于斷了他們的修行路，我們豈不是要和全天下的修煉者為敵？”

“可是這樣，我們怎么應付的過來？我一次頂多能騙三個人……我們晚幾年下山，那時我再長大一點，就能幫得上你了。”

“這樣，林倦你現在就教我練劍，我多掌握點本事，再厚臉皮一下去找我那娘，你等幾年，我把他們慢慢騙上山來給你殺。”

“你先成仙，再帶上我。”

林倦聞言，則是灑然一笑，擺了擺手，心中已是明了。

原來三年前上山的那個小屁娃，性子依舊沒有變，自己帶他學道，最開始是有著報答師傅的原因在。

但究其根本，他林倦自認為天資不如隋若仙，經書典籍，過目不忘，文中真意，一點即通。

那一顆道心，當真是通透智慧。

只是他好像一直有心事，不愿意對外說，林倦自然也就沒多問。

“無妨，你我一同下山，祖師的日志中記載許多，我十分向往，天下精彩，山水澄美，英杰無數，我也想去親自看看，山中練劍再多年，也不能練出一個天下無敵的大劍仙。”

“況且……肥我一人而瘦天下，我不為也，我也相信祖師不會給我留下這樣一條道路！”

說到此處，林倦身上多了一股豪氣，腹中那一粒金光滴溜溜的旋轉起來，凝聚的速度陡然加快，只覺全身通透不已。

“但據你所言，只有將修煉者斬殺之后，才能斬斷相應的氣柱，最終重鑄登天路，我真的怕……”隋若仙說到這里，主動閉上了嘴。

“嗯？”林倦轉頭。

“人世間怎么會允許出現一尊凌駕眾生之上的仙人？”

“是了。”林倦聽到這里，沒有直接正面回復，而是點了點頭，伸手指了指外面。

“你看那塊熊皮的主人，該殺嗎？我最后施展飛劍的時候，舍命一搏，沒有絲毫留手的意思，殺了他后反而覺得心里十分暢快。

為何？只是因為我見他殺人，恃力害人，心中不忿罷了。”

“而且——”林倦說到這里，頓了一頓。

隋若仙聞言轉頭，心思急速轉動，不敢相信自己得出的結論。

難道林倦無心成仙？

“我只是想下山一趟，去走一走祖師當年的道路，本就無心斷卻他人的道路，成不成仙，對我又有何妨？”林倦話語輕松，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隋若仙看著林倦，明白了林倦的意思，可腦中卻想到了自己在山下的所見所聞，想起去年的三國混戰，生靈涂炭；在軍隊里到處能看見那些大派的身影。

于是他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

“那若是修煉者盡是些熊皮主人一樣的，是些虛偽害人之流呢？”

“那我只好成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