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河沒答話。
他很擔心老董,但他現在還沒有力氣出去找老董。
“我睡一會兒,你要是累了,也睡一會兒?!苯诱f著,躺到長沙發上,裹上細軟的毛毯。
“我睡了一整夜,不困?!甭鹆司洌粗犹上拢粯右粯拥目礉M屋子稀奇古怪的東西。
直到晚飯時候,歸有緣都沒回來。
中午和晚飯,歸有緣那個豪奢廚房的機器人給了姜河和曼曼長長的菜單選項,烹飪方法肯定是完全復刻自歸有緣,因為那只機械臂連歸有緣撒鹽前把鹽瓶拋起接住的動作都模仿的一絲不差。
兩人吃了晚飯,姜河繼續睡覺,他要盡快恢復體力。
曼曼將另一個沙發的墊子拽到姜河那張沙發前,挑了條薄毯子裹著睡下。
喵喵照例蜷縮在曼曼頭邊。
半夜,喵喵突然跳到姜河身上,姜河驚醒,聽到一聲極輕微的撞擊聲,姜河呼的坐起來,看向聲音方向。
曼曼比姜河晚了一瞬,翻身蹲在沙發前,解下軟銀鏢。
姜河沖曼曼做了個手勢,和曼曼一左一右,全身戒備的走向發出聲音的窗戶。
姜河貼著窗戶側邊,看向窗外。
外面,銀白的雙月光芒下,老董坐在一叢灌木前。
“是老董!”姜河低低喊了句,往房門沖過去。
曼曼緊跟姜河,出了門,越過姜河,沖向老董。
喵喵后來居上,最先撲進老董面前,卻沒像往常那樣直接撲到老董身上,而是用頭從老董膝蓋蹭到腰,前爪搭在老董肩上,伸出舌頭,溫柔的舔了舔老董的臉。
老董伸著臉讓喵喵舔著,看到沖到她面前的姜河和曼曼,眼淚流出來。
“哪里受傷了?”姜河沖到老董面前,急急查看。
“活不了了?!崩隙瓪庀⑽⑷?,喘了口氣,換了藍星語,“別看了,我有話跟你們說?!?
“老董!”曼曼驚恐的聲音顫抖。
“沒事兒。”老董吃力的抬起胳膊,搭在曼曼肩上。
“記著:不管什么時候,不管在哪兒,咱們都是藍星人。以后,你們有了孩子,第一件事就是教會他們藍星語,我們的語言就是我們的根?!?
“好!”姜河和曼曼答應。
“是誰打傷了你?”姜河問道。
“青章安全局。黃院長出賣了咱們,都怪我,竟然沒想到。”老董十分懊惱。
“我笨得很,從小到大,這事那事的,從來都沒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曼曼四五歲就能把我騙的團團轉?!?
“我以后不騙你了?!甭е隙?,哽咽道。
“我不是說你不好,我就盼著都是你們騙人,誰都騙不了你們。”老董想摸曼曼的頭,手卻抬不起來了。
“以后,就你們自己三個了,我……”
老董的聲音越來越低。
“老董,老董!”曼曼哭出來,“媽媽!”
姜河握著老董漸漸冰涼的手,心里堵滿了悲傷。
宅子門口站著歸有緣和一個中年男子。
男子穿著破舊而臟的厚布襯衫,臟破的厚帆布褲子,眉清目秀卻凌亂油膩,渾身散發著頹然落拓的灰喪氣息。
男子靠在石頭柱子上,出神的看著大哭的曼曼和悲傷的姜河。
曼曼正在發育階段,長胳膊長腿,確實想有緣說的那樣,兇悍,生機勃勃,比那只貓更像一只野貓。
姜河過于削瘦了,沉靜的像一只潛伏的獵豹。
“你不過去看看?”站在男子旁邊的歸有緣問男子。
“他們自己能處理?!睊吡搜鄱?,男子心情極其不好。
他記得董翠,一個只知道傻樂、愣頭楞腦的小丫頭。
第一眼看到董翠時,他沒認出來她,她太蒼老了。
可董翠還不到五十歲,正是青春年少的時候……
灌木叢前,姜河拉著曼曼站起來,走到歸有緣和男子面前。
曼曼淚眼婆娑,不停的抽泣,姜河小心的打量著男子。
這個籠罩在一團頹唐之中的男人讓他有一種心都要被壓縮成一團的沉重壓迫感。
這是個比他和曼曼強大很多很多的人。
“任青山,你們都是藍星人?!睔w有緣介紹了句。
“是您把老董帶回來的?”姜河問道。
“嗯。我去晚了?!比吻嗌较乱庾R的解釋了句。
“老董說過,要是她死了,想入土為安。”姜河看著任青山,換了藍星語。
“把她埋在你這里?”任青山看著歸有緣,問了句。
“行啊,不過最好別做標記,我不想把這里搞的像墓園?!睔w有緣聳了聳肩,答道。
“你們隨便挑地方?!比吻嗌娇聪蚪拥?。
“多謝您,多謝歸律師?!苯又x了句,往后幾步,打量著四周。
“那里。老董說舒適的家里一定得有花。”曼曼指著一棵粗大的、艷麗的垂枝花樹。
姜河看向歸有緣,歸有緣揮了揮手。
園藝機器人滑過來,姜河上前,卸下一條機械臂戴在手臂上,挖幾下歇一歇,在花樹下挖了一個深坑。
任青山喊了句:“去屋里拿條毯子給她墊下面。”
曼曼跑進屋,一眼就看到了搭在沙發背上的一塊大紅棉毯,他們出去前沒有這塊大紅毯子,肯定是他們放在這里的。
曼曼抓起那塊大紅棉毯。
老董說過,她們老家的規矩,死后大紅裹身是英雄的待遇。
老董就是英雄。
歸有緣看著曼曼懷里的大紅棉毯,瞥了眼任青山。
他家里沒有這樣的大紅毯子。
毯子很大,姜河小心仔細的把老董裹緊,放好,一層一層灑上土,直到地面重新平整,園藝機器人過來,重新敷上草皮。
任青山轉身進屋,姜河和曼曼跟在歸有緣后面進去。
歸有緣點著兩人身上的血漬汗漬泥土,“去洗個澡吧,衣櫥里有衣服。”
姜河和曼曼順著歸有緣的指點往左右兩邊的衛生間過去。
姜河和曼曼洗好出來時,第一縷晨光已經照在了窗戶上。
任青山背對著兩人,坐在餐臺前喝著杯酒,歸有緣沖兩人招了招手,做了兩杯咖啡推給兩人。
“有什么想問的,問吧。”任青山看了眼姜河,示意歸有緣也給他一杯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