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讓我進去!讓開!”
一名士卒眼看前方沒有幾步的城門即將關上,內心那股求生的欲望爆發,猛然沖了上去,可卻剛剛好被卡在城門中間。
關門的守軍只好狠下心來,繼續轉動繩纜,最后的縫隙還在收縮。
“啊……讓我……讓我進……”
最后一聲那個去字還沒喊出來,這名士卒的身軀則被夾斷,上半身停留在城門內,下半身則是在外面,還有上千名士卒在門外,看到這一幕,內心膽寒又感到悲憤。
華雄一死,呂布便不顧他們死活,硬生生的將他們攔在城門之外,如同喪家之犬一般。
劉備見大門閉上,城外上千名西涼軍手足無措,只等五千騎兵沖殺,他很想招降這些士卒,他明白,心中懷有信念,即使是恨意,也能讓這支軍隊所向披靡。
可他沒有這個地位,就算是漢室宗親,可混成這般,在此時,各位諸侯不會擁戴他,反而會笑其為庸人。
他們早已不再對劉氏懷有敬畏之心,數代昏君,庸軍,與大漢日漸衰落的局勢和各地不止的叛亂,明眼人都能看出漢室氣數已盡。
可就是因為暴秦二世而亡,和一位名叫王莽之人的舉動和竇氏一族,使天下人對劉氏總是有莫名的執念。
好似大漢發生多大的變動,也終究不會分崩離析,改朝換代。
即使有人篡位或權傾天下到足以自行登基,到最后,江山依然是劉氏的。
所以正史上,自從曹操死后,曹丕篡位登基,曹家后面的幾位接班人短壽先不說,司馬家也上演了一出挾天子以令諸侯。
歷史有時就是如此,重演之時,令人感慨萬千,讓人不知是否為因果之說。
“本初,能否下令騎兵停止沖殺,讓我將這千人收編如何?”
曹操此話一出,劉備頓時一驚,兩人之間見解竟然不約而同的相似。
可劉備甚至連盟主袁紹的面都沒見過,更何談勸說,此時只能羨慕羨慕曹操。
“也好,畢竟這些日攻城死傷士卒,孟德要為軍中補員,理當如此?!?
袁紹當即派輕騎,去告訴那位指揮騎兵的校尉,讓他俘虜了這千人守軍。
“盟主有令!降者不殺!爾等放下武器!自行過來!”
不少人本以抱著將死之心要殊死抵抗,可聽到連敵軍都同情他們,愿意給他們一些生路。
許多人頓時淚流滿面,想也沒想,放下武器,拼盡隨后的力氣,轉身沖向那五千騎兵身后。
此時已經身處在城墻之上的呂布見此情景,連忙下令讓弓弩手射擊。
“將軍……這…”
“難不成你想讓他們殺了你們,既然叛逃,那便殺了!”
“將軍,可他……”
這名弓長見到呂布的神情,深怕被其一腳踹下城墻,摔成粉身碎骨,到時,他的結局甚至比不上城門外的這批人。
“放箭!”
箭雨傾灑而下,在這數月以來,或數十年來,甚至是數百年來說,虎牢關的守軍對著昨日還在城墻上奮戰共同守城的同袍發射箭雨。
其實他們并非冷血無情,許多人都是相識,說不熟,但都說過話,見過面,或是知道對方的名字。
又或是曾救過自己的一命的恩人,弓弩手的手中弓和弩好似都生銹了一般,歪的歪,無力的無力,只有少部分人是拉滿弓往城下的人射箭。
呂布又不是傻子,當腦子冷靜下來,他便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有些”太過了。
看著城下此時已經不滿一千的降卒,他也不再逼著弓弩手放箭,而是緩緩回到府樓內,坐在那張軟榻上,繼續捧起地上的酒壇,喝著先前沒喝完的烈酒。
不知是太累了,一口下去,竟覺得這酒烈的過分,比以往都要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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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虎牢關外幾十里外那最大的營寨中,皆是笑聲連天,士卒軍官,亦或是各個諸侯,心情皆是喜悅,士氣也是前所未有的高。
袁紹便趁此時士氣大增之際,下令給諸位將士加餐,各個士卒都有一頓肉食吃,他們猛攻了兩月有余,如今終于能揚眉吐氣一回,當然好不痛快的慶祝一番。
大帳內,不知是誰找來數位歌姬,在帳內中央載歌載舞,優美身軀被那長袍遮擋,可總能從不經意間的舞姿中看出其中奧妙,便是這若隱若現一般的舉動。
最能勾動人心,不僅是歌舞,諸多事物也是如此,給你一種若有若無的可能性,引你上鉤。
曹操提出招降這一千士卒,并不是因為其有多么的驍勇善戰,最主要的,還是為了做給那虎牢關剩下的幾萬守軍看看,仁義之師,便是如此。
呂布和李傕這等逆賊與關東聯軍之間的差距,在這算不上是關鍵的舉動中展現的淋漓盡致。
當然,所有諸侯也不是曹操,劉備,或是袁紹這般人物。
此時諸侯很廣義,哪怕是一地太守,可因為朝廷讓地方自行建立守備軍來防守亂賊,許多郡,或是縣,都能自行招募兵勇。
只要你有足夠的錢糧或是聲望,根本就沒有上限,你想招多少招多少。
更有甚者,故意在天災之時,囤積糧食不愿發放,以賤價購買百姓的土地,沒有地想活下去的只能成為佃戶,或是打手之類的仆役。
諸多地方官員也紛紛效仿此舉,讓活不下去的百姓來參軍,他們甚至不用發放軍餉,只用管口飯吃,即使天天吃粗糧也一樣能活。
其麾下士卒多少身材枯瘦,勉強舉起兵器,且在大戰時多為炮灰,守城時,便是扛下守軍最猛烈的攻勢,茂密的箭雨,巨石滾木金汁等。
守軍肯定別無選擇,即使知道對方都是炮灰,也只能將守城軍備耗盡,隨后便是近戰廝殺,這時再派披甲的精銳士卒攻城。
便可一鼓作氣攻下城池,也能將損失降到最小。
這就導致太多的雜兵,大部分諸侯手下的兵馬看似有數萬,其實其軍中士卒多是良莠不齊,三萬兵馬,能征善戰者不到五千,這五千人也未必都是器械甲胄精銳的老卒。
這些舉動,說是麾下士卒,可與那些被真正當作炮灰,手無寸鐵的百姓相比,二者的區別便是拿著一把年紀比自己父親要大,銹跡比母親的手繭還要多的兵器。
稱之為破銅爛鐵也不為過,但也別因此小看這些兵器,破傷風致命率不管在今后都是十分之高,更何況連年災禍不斷,大部分人的體質虛弱更是常見。
這也讓“炮灰”們有了反擊的能力,便也就算不上炮灰。
此時帳內,袁紹舉起手中酒杯,同時將酒杯對著各位諸侯都敬上一圈后,喜道。
“今日三軍能如此亢奮,斗志激昂,可多虧了關羽!還有張…飛!讓我們敬這兩位猛將一杯!”
“好!”
“這關羽究竟是何人,生的這般魁梧,臉色如同棗紅般,真是奇人也!”
“管他是何出生,我第一眼看到他時,我便知道其勇武非凡!”
“同感!”
一時間,不乏有馬后炮者在鼓吹關羽的功勞,以此彰顯出自己過人的眼界,可之前明明關羽自告奮勇請戰時,見其身上打著許多補丁的綠袍,便面露嘲色。
前后態度若是進行對比,簡直是判若兩人。
但也有幾位是真心喜愛關羽這位猛將,他身上的那股正氣,便能使人對其信任有加。
畢竟能與德才兼備者相交,本身也是件喜事。
才也并非只有才名,才華,哪怕是一名鐵匠,其鍛鐵技藝精湛,所鍛造出的兵器削鐵如泥,便也能稱之為才者。
劉備被眾人忽視,畢竟他并未有什么功勞,只是那兩位猛將的大哥罷了。
諸侯們本就勢利,對“賞罰分明”是謹記于心。
可就是如此,非常怪異的一幕出現了,關羽和張飛本是沒有可坐的一席之地。
袁紹見兩人立下大功,便賜座與他們。
可他們二人皆不愿坐,皆愿讓坐與劉備,袁紹也并非小氣之人,便也賜座于劉備。
即使劉備一再表示無功不受祿,但在眾人的勸說之下,只好坐下。
雖然面色上十分為難,可心中早已感動的恨不得當場擁住兩位弟弟,好在他控制住了自己,不然這般失禮,會被在場諸侯看成不知禮數的鄉野村夫。
曹操見到關羽的舉動后,更為欣賞,若不是礙于劉備,他便要提酒上前,單獨敬他一杯,以此拉近雙方的距離。
在他身旁最近的便是夏侯惇和夏侯淵兩兄弟,比起眾人喜悅的心情。
他們兩人的族兄,現如今稱為主公的曹操,卻一直盯著別的將領,你喜愛別的將領就算了,可還不讓他們出戰,心中多少都是有些苦悶。
但也知道是曹操擔憂他們的安危,比起關羽和張飛對劉備的情義,曹操和夏侯兄弟等族兄弟間的感情更加理性些。
人話就是,沒有那么劉關張三人的感情深厚。
但也比起一般族兄弟要好上許多,畢竟他們幾人兒時都是穿著一條褲子上街玩耍,怎可能會生分。
那可是知根知底的好兄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