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影在青磚墻上搖曳出重巒疊嶂,鄭清輝瞥了眼案上銅漏已經子時“后山客房還空著。”
“就等道長開金口呢”蘭懷安伸個懶腰“上次在這住過半月,回去連破三樁懸案,這風水—”
“現在改主意了。”鄭清輝截斷話頭,道袍廣袖掃過案幾上未署名的拘傳令,“畢竟有人當年直接在審訊室給我安排包月雅間。”
蘭懷安笑得賤兮兮“道長宅心仁厚,自然不計往事”
“往事難忘,你還是回酒店吧”鄭清輝指指門
蘭懷安點開微信看一眼,“也好,司機都等一個多點啦。”
鄭清輝有點想揍他了,不知道真打了算不算襲警
他好像看透他的心思,湊過來“現在可是法治社會,碰我一根手指頭都算襲檢。”
他故意把檢察徽章往月光里舉了舉,銀芒掠過鄭清輝抽搐的嘴角。
道觀飛檐下,蘭懷安忽然斂了戲謔:“真走了,下次請你喝真正的明前茶。”
“帶著搜查令來?”
“帶著你去年落在市局的紫砂壺。”
山門將合時飄來半句戲腔:“我本有心向明月——”
“明月自會照溝渠。”鄭清輝反手甩上門閂,對著石階上那盒新放的降壓茶搖頭失笑。
被他這么一鬧,鄭清輝似乎也沒那么憋屈,倒有幾分撥開重云賞星月的心情
第二天一大早,蘭懷安已經達到事發地點,鄭清輝卻遲遲未到
猴子在旁邊給蘭懷安講解當天情況,頂著大太陽兩人在努力還原現場
“蘭檢,先生還沒到?”猴子問
“他到沒到,耽誤你干活嗎?護欄到路口的距離測了嗎?”
“測,測,馬上測。”猴子手腳麻利地跑過去
蘭懷安抬腳碾滅煙頭,鞋底摩擦過井蓋邊緣新鮮的反光漆,這個鑄鐵蓋三天前剛被噴涂養護。
“猴子,這個井蓋是不是被挪動過”蘭懷安指著A點說
猴子趴在地上,激光筆指向井蓋西側2cm深的剎車痕,“當日灑水車作業記錄顯示,案發前1小時此處在進行管道疏通。”
蘭懷安用鋼筆撬著井蓋邊緣,銹蝕螺栓孔里卡著半片槐樹葉:“查下市政維修記錄,上周三的防汛檢查到沒到這個路段。”
猴子趕緊過來拍照“我聯系局里痕跡專家過來看看”
蘭懷安又在周圍看看“讓痕跡專家把A點和B點都過一遍,我們去B點看看”
他們轉向B點綠化帶時,環衛灑水車正經過補種的女貞灌木。
蘭懷安踢開偽裝成修剪殘枝的防腐木條,露出底部45度角楔入土中的鋼釘:“把市政園林局所有供應商名單調出來。查查這個路段是哪家負責,案發前三天他們有沒有維護過”
“這些釘子的排列方向...”猴子用卷尺比劃著迎車面,“正好形成60度入射角。”
“這看著就不像意外了”猴子說
“調取事故前后兩天前監控,看看有沒有可疑之處”蘭懷安指著便利店
“蘭檢,我是先生我也不來”猴子邊嚷嚷邊往便利店走去
“就你話多,趕緊做事”蘭懷安看著前方
他不知道鄭清輝會不會來,這段路很黑,可又是鄭清輝不得不獨自面對的
沒一會猴子跑回來手里證物袋裝著半截帶液壓鉗齒印的絕緣皮:“便利店冰柜電源線昨天被人割了——恰好是保存當日監控硬盤的機箱供電線路。”
蘭懷安抽口煙盯著證物袋“看來有人給這場死亡劇本寫了雙結局。”
一晃就到了中午,猴子臨時找來的痕跡專家跟蘭懷安比對細節
“蘭檢,這幾處看似不經意的布置,別有深意啊,我來模擬下。”
他將全息投影儀架在便利店監控死角,對蘭懷安說:“你看,若受害者被撞向A點,井蓋會在撞擊瞬間側翻,3米深的下水道檢修井已提前抽空防護網。”
投影切換成B點三維模型,“若偏移至灌木叢,鋼釘群配合車輛慣性,可確保頸椎貫穿傷。”
見狀蘭懷安皺起眉頭“你是說不管那天柳海龍有沒有踩油門,梅子都兇多吉少”
“目前看,不管是落在A點還是B點都是絕殺啊”痕跡專家搖搖頭
“所以梅子必須死嗎?”鄭清輝悠悠走來
他是一百個不愿意回到這個地方,但他還是來了,畢竟仇要自己報,疤也要親手揭。
專家看一樣這個道士打扮的男人,與蘭懷安交換個眼神:這是誰啊?
“自己人”蘭懷安點頭
“對,即便當天柳海龍他踩剎車,A點和B點的布置也會讓蘇梅子“意外”死去”
說完專家收起設備,跟蘭懷安打個招呼走了。
這時猴子的電話忽然響起來,他忙去旁邊接電話
十五分零三秒后猴子抓著平板沖回現場,蘭懷安看看腕表,這個時間夠他調取三級檔案了
“蘭隊,柳海龍果然有古怪!”
蘭懷安一臉了然于心“回局里說”
會議室內猴子將熱成像圖投射在墻上,“柳海龍名下的星海傳媒公司,是他回國后注冊的,在他被企業盡職調查中發現有大額財務往來,37筆跨境匯款,收款方都是巴拿馬空殼公司。”
“公司還開著嗎?”蘭懷安問
“已經注銷,據說每周末都有很多社會人在會議室里整燒烤!還把煙霧報警器堵上,烏煙瘴氣的一群人跪拜著念叨奇奇怪怪的話,偶爾有大媽站起來胡言亂語地不說人話。左鄰右舍投訴勢頭很大,基本是聯合抵制,他擺不平又被工商查,就關了”
蘭懷安放下手里的工具笑得意味深長,鄭清輝神色嚴肅問“不說人話說什么?”
“當時我手下也這么問啊,物業的經理氣哼哼的說,聽著不像正常人說的話!”
猴子搖搖頭攤攤手表示毫無頭緒,鄭清輝的把玩著掌心的羅盤陷入沉思。
“比那更專業。”蘭懷安放大物業提供的監控截圖,煙霧中倒懸十字架隱約可見,“他們用松木炭混合乳香焚燒,這是17世紀彌撒書里提過的驅魔儀式。”
“他們說的是靈言,這種需要一個人說一個人翻譯;也不是在燒烤是獻祭,黑山羊血祭”蘭懷安用鋼筆戳了戳監控截圖“一神教,包的!”
蘭懷安轉身看著猴子“柳海龍不可能停手的,打聽到搬哪里了?”
猴子回答“他這兩年經常出入一個地方”
“哪兒?”蘭懷安和正清輝同時問
“滄海礁!”
!!!!!怎么會是那里。
“確切說是滄海礁社區,17號樓.”
蘭懷安若有所思“居民區?”
“消息準嗎?”鄭清輝跟著問
“準!柳海龍原來的辦公室周圍就三個社區,我就順著擾民這條線索查,問的第一個居委會主任,就認出柳海龍了,年初的時候剛被罰過,他自己去交的罰單。”
“這還真是無巧不成書了。”
下午三人匆匆趕往滄海礁,一路上幾人沉默不語。
猴子望著車窗外遠處的海景,喜上眉梢,心里念叨著:滄海礁真是出業績的好地方啊,這次不知道能不能把我抬上去
蘭懷安開著車,皺著眉,一件事有兩個以上關連點,就會有一條連接線,到底是什么呢?
鄭清輝皺眉盯著手機上的地圖,認真研究,滄海礁位于濱州之東,屬震卦之象而梅子的三元命為兌卦,是絕命磁場,必然事出于此!
果然,人間的悲歡并不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