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懷安跟李侯抵達看守所見到嫌犯已經是下午,
柳海龍是一個瘦高的中年男子,黑白相間的中長發梳得很潦草,
戴著金絲眼鏡的雙目昏暗,面色蠟黃。
人不可貌相,蘭懷安就想知道就這病懨懨皮囊下到底藏個什么人?你到底是誰?
“柳海龍啊,你厲害啊,一腳油門送走一條命啊”
“這是一場我無法預料的意外。”那人推推眼鏡面色平靜
到底是吃過洋墨水的人,心理素質就是硬氣,殺人跟殺雞一樣,毫無負擔
“我猜你想說,你的車子被后方開過來的大貨車用力一撞就飛出來了?所以你沒責任?”
柳海龍面色不變“難道不是這樣嗎?司法的事我也知道些。”
蘭懷安從卷宗中抬起頭微笑地看著他“你是應該知道,畢竟夫人就是林檢嘛”
“那天下雨路滑后面的車追尾我慌了。”柳海龍平靜地說
蘭懷安一臉不可置信“好一個追尾,怪后車咯”
他忿忿不平“貨車一點責任都沒有嗎?”
“人家只是超載,可沒讓你踩油門!”
“完全是他的問題,我僅僅被嚇壞了”柳海龍一口咬定
“你是小孩子啊?嚇壞了就猛踩油門?”
“我最近睡眠不好,情緒受刺激的時候也難免出錯,話又說回來,交警公安我都見過,您又是哪位大人,管的挺寬!”柳海龍反問他
“我是誰輪的著你個犯罪嫌疑人來問?你配知道嗎?”蘭懷安不理睬他繼續說
“我跟你算算,大貨車的推力,下坡的物理力,踩油門的加速力,直接造成蘇梅子的死亡!你是直接肇事者。”
“我是受害人!”柳海龍有幾分激動
哦嚯!有戲啊,這人何門何派是何出身啊,顛倒黑白的論點屬實新穎。
“死的已經死了,我清清白白的人,平白無故受牽連沾上罪,我更冤屈!她不過丟了條命,我可是沾上了罪我不潔凈了!”嫌棄的表情好像在說死也不知道死遠點
猴子捏捏拳頭,蘭懷安不動聲色地按住
“可惜啊,你的精神狀態評估報告上除了受驚外沒有問題構不成精神病”
“你說誰呢?!”
“我說你不是精神病,怎么我說錯了么?”
柳海龍不說話沉默是金多說多錯。
“平心而論,你自己清楚到底有沒有罪!”
柳海龍冷笑著“罪?你就沒罪?你闖紅燈也算犯罪!我們都是罪人”
蘭懷安胃里翻滾,惡不惡心人吧!肇事司機還有這底氣指控他,這世界只有一種人能說出這話。
“但我是悔改的罪人,我的罪已經被洗刷掉。”柳海龍一臉的理所當然理直氣壯地繼續說
蘭懷安翻眼,這熟悉的口氣這熟悉的表情,真是久違了!
“你若是值得被原諒,那蘇梅子就該死?生命在你這里不平等?”
“沒有被揀選的僅僅是生,命也就是個劇本,也許她的劇本來如此。不過我倒霉被迫充當這個冤大頭。”
“哈哈,好!”
蘭懷安冷笑的拉著猴子出門。
“蘭隊他是不是被刺激瘋了!”
“沒瘋!他就是這么認為的!”
“啊?!”
“查下他平時參加過什么社會活動!主要是宗教類的”
猴子等大眼睛,哎呦,這案件果然有隱情啊,邪教嗎?江湖恩怨嗎?道長又得罪人了?
蘭懷安邁步出門,言談中劉海龍對生命的藐視讓他不安,他長出口氣,感嘆人心比萬物都詭詐,同室操戈,同根相殘的也有,無冤無仇藐視人命,就是他們的風格,畢竟他們都是被揀選的自然高人一等。
他想到鄭清輝,這件事對他的打擊不小,還是要去看看我們親愛的道長還剩沒剩口氣。
初秋山霧浸濕了道觀青磚,蘭懷安叩門時道觀飛檐角的銅鈴被風搖響。
開門的道士袍角沾著香灰,手捧酒葫蘆面容憔悴,亂發間雙眸通紅。
這胡子邋遢不修邊幅的道士是誰啊?蘭懷安甚至抬頭看看門牌號,終于問出口“你新來的?”
“三清祖師托夢說今日有惡客臨門。”鄭清輝嗓子沙啞堵門輕笑
“是祖師爺的托夢還是你的邀約啊?你一只穿云箭我可是千山萬水來相見!”蘭懷安搖搖頭
鄭清輝用手理理頭發,側身讓他進來。
蘭懷安晃了晃手中便當盒“特意從京里帶來的,白云觀當家親制的山楂醒酒丸還有金鼎軒的點心。”
那道人擺擺手“獨飲多日,今兒總算有個舉杯共飲的,來!咱們一醉千年”他拉著蘭懷安轉身往院內走去,身上一縷帶著酒氣的冷香飄過蘭懷安鼻尖“醉千年?你直接說想喝死得了唄!”
鄭清輝忽然劇烈咳嗽“我很累,沒力氣不想說話”
蘭懷安伸手摸他額頭,將他強行按在蒲團上,供桌燭火映出他脖頸暗紅斑疹。
蘭懷安扯開他衣領倒抽冷氣:“接觸過氰化物吧?你這過敏反應...”
“無礙...”話音未落,神像前長明燈突然爆出燈花,他軟軟地倒了
“兄弟!挺住!”蘭懷安慌手慌腳地把他抬到床上
“那是意外嗎?梅子她。。。。。。”鄭清輝掙扎著爬起來
“等你退燒。”蘭懷安把藥碗懟到他唇邊,檐下驚起的寒鴉撞碎了初升的一縷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