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蘇塵早早起來,洗漱一番,朝縣衙考場而去。
事先沒有告訴年忠,等年忠駕著馬車來到縣衙街道,看到滿街黑壓壓的人群,年忠驚疑不定。
“鐘哥兒,今日好像是私塾小少爺們縣試,鐘哥兒……你?”
蘇塵笑著拍了拍身邊大號竹籃,朝年忠笑道:“年爺爺,我已經報了名,也要參加縣試。”
“啊?……。”年忠目瞪口呆,茫然失措。
等了片刻,他頓時著急起來,“哎呀呀!鐘哥兒,你怎么不告訴大家?告訴老爺?……你……你太小,你……。”
年忠結結巴巴,一副驚奇模樣。
“告訴老爺,只會擾亂心思。年爺爺,你看好吧!我必然榜上有名!”蘇塵微微一笑,提著考籃子下了馬車。
“鐘哥兒,去考場要機靈點,考試要安定心神。千萬別著急啊!這一次不中,還有下一次呢!”年忠急忙接過蘇塵手中的考籃子,念叨叨起來。
蘇塵一一答應下來。
年忠又喜又擔憂,他握緊蘇塵小手。
“出了考場!千萬不要走散了!老奴就在這里等候,千萬不要跟陌生人離開。”
“見到父母官和差爺要小心,不可沖撞,失了禮節。”……。
年忠一直護送蘇塵擠入衙門考場入口,等了片刻時間,考場大門打開,這才把考籃子交給了蘇塵。
蘇塵順著人流入了考場,年忠看不到身影之后,這才返回朝馬車而去。
走了一段路,忽然,年忠驚呼一聲,“哎呦!小少爺他沒吃早飯呢!……這……怪我!怪我啊!我老糊涂了,以為小少爺要來文廟!”
年忠睜大雙眼,連連拍打腦門,一副懊惱神色。……。
考場前方是一座龐大的考棚,轅門外有柵欄,圍著考棚繞了一圈。
一眾考生們走的是正門,官學稱為龍門,門前有十隊衙役們值守,檢查考生們攜帶的東西。
身上要仔細檢查,外套必須要脫掉,讓衙役們抖了抖,翻了翻。
鞋子要脫掉,不許任何人戴帽子,違者沒收。
考籃子也是重中之重,文房四寶都要打開,吃食要切開。
檢查通過,入龍門,里面有一張書案,有小吏端坐后面,檢查考生們文書。
核對以后,入內找作保的秀才集合。
給蘇塵作保的是街坊的一名老秀才,李廷。
李廷的小女兒是周坊正的小妾,老頭子一輩子中了個秀才,他的營生是為街坊孩子們的開蒙,為街坊鄰舍捉刀代筆寫信,一月下來,有一兩銀子左右收入,勉強度日。
李廷身邊已經有幾名考生,蘇塵走了過去,朝李廷躬身施禮,“李老爺!”
蘇塵原來有自己的開蒙業師,按規矩,自然不能稱李廷為先生。
李廷含笑點頭,朝他身邊幾名考生介紹了蘇塵認識。
過了片刻時間,中庭大堂大開,大興父母官劉宗成率一眾考官坐堂。
考生隊伍開始入內,李廷急忙招呼大家跟上。
隊伍緩緩移動著,偌大的人流寂靜無聲。
隊伍高矮交錯,起伏不定。
有二十多歲,三十多歲的成年長袍男子,也有稚氣未脫的十一十二歲孩童。
大體上,十五六歲的少年人比較多,他們才是縣試的主力軍。
“大興南城,清平坊魏耀,有秀才李廷作保。”街坊一名考生唱名。
“李廷作保!”李廷上前施禮唱保。
考官瞅了一眼考生文書,緩緩點頭。
魏耀急忙入了考場,接下來是街坊其他人唱名,一旁的李廷唱保。
輪到蘇塵時候,考官認真瞅了蘇塵一眼,詢問道:“多大了?大聲回答!”
“十二歲!”蘇塵高喝一聲,聲音提高了幾倍。
考官微微頷首,一揮手,示意蘇塵入內。
小插曲過后,蘇塵壓下心中緊張,在小吏指引下,入了考場。
考座按照天干地支排列,一排連著一排。
蘇塵找到自己座位,考藍放在書案上,緩緩取出文房四寶。
很快,有試卷發了下來。
接著是三名衙役高舉木牌走進來,木牌上面貼著考題。
八股文四書題,“君所為輕身以先于匹夫者?”
五經題五道默寫,1,以公滅私。2,天子惟君萬邦。3,惟我事不貳適。4,公及鄭伯盟于越。5,葬我小君哀姜。
試帖詩一道,“野竹上青霄。”
果然,考題沒變!
蘇塵心中大喜,心神大定。……。
“野竹多年長,叢叢上翠屏,本來低地碧,何亦半天青。藉托陂陀勢,延緣迤邐形。漸連斜坂上,直到半峰停。鳳尾高峰見,鸞音下界聽。障月隱瓏玲。鳥語藏蒙密,樵蹤人杳冥。會當凌絕頂,卜筑此君亭。”……。
最后一道試帖詩做完,蘇塵等到考場開了大門,有人交卷,蘇塵也趕了過去,交卷出了考場。……。
眨眼四天過去,這一日,縣試放榜,衙門門口被人流圍得水泄不通。
很快,一聲鑼響,衙門大開,一隊衙役們出來,后面有一名小吏高舉榜文。
學子們急忙閃開一條路來,衙役們護擁著小吏來到貼榜處。
那里早有人刷了漿糊,小吏爬到木梯子上,紅榜貼了上去。
“案首!丙戊,秦鐘!”
“丙戊!秦鐘?力壓盧成儒!”
“誰是秦鐘?……怎么沒有風聞?”
榜下,人群騷動,所有學子們滿臉的問號!……。
工部,營繕司。
公廨,秦業正在書案下處理公務。
忽然,外面傳來熱鬧聲音。
一眾同僚含笑入內,連連朝秦業作揖祝賀。
“恭喜秦大人!恭喜秦大人!”……。
秦業訝然,站起身來,望著一眾同僚,愕然不解。
“各位大人,你們……?”
一名郎中官員上前,含笑拱手,“秦兄!令郎奪得了縣考案首!我等前來恭賀。”
“啊?”秦業驚訝一聲,旋即一笑,回禮道:“張兄,諸位,大家聽錯了吧?犬兒才不過十二歲,去歲業師辭別,正在家中……。”
“哎呦!秦兄!我們焉能弄錯?就是令郎秦鐘得了童生試案首。大人難道不知道令郎參加了小考?”
“啊?真的?”秦業目瞪口呆起來。
“哈哈!秦兄,你老這是國爾忘家,公而忘私啊!”……。
一眾官員笑了起來,再次朝秦業道喜。
秦業不敢怠慢,一一回禮,親自端來茶水,請眾人入座。
晚上定下去安富樓飲酒慶祝,眾人這才漸漸散去了。
整個下午,秦業在公廨文案心情不寧。
等放班之后,他急匆匆出了工部官衙。
年余興高采烈的迎了上來,“老爺!我聽聞父親說,鐘哥兒中了案首。”
秦業聞聽此言,整個人徹底輕松下來,他故作鎮定,捋著胡須道:“是嗎?”
“是啊!老爺!報喜的衙役去了家中四次,老爹共計賞了五兩銀子呢!”
“好!好!做得好!年來,你去購買好酒好肉來,今晚,為鐘兒賀。哈哈,我老秦家祖上冒了青煙了!”
秦業大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