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空明不愧是院首，變臉速度相當之快，立刻一臉茫然道：“我剛才有說什么嗎？”

“你罵老師老糊涂！”

“我哪有！”

“就有！我全都聽到了！”

“無垢師妹不要胡說！師兄我的清白可是不容玷污的！”

兩人忽然開始如小孩子般吵鬧起來，讓秦不折一陣無語。

“咳咳，”他假裝咳嗽了兩聲，替宋空明解圍道：“宋兄，我的戒指……”

“哦對對，我這就帶不折兄去拿。”

宋空明一個閃身，來到秦不折另一側，將白無垢的視線隔斷……還不忘記露出一個挑釁的鬼臉。

“對了，白姑娘，治療圣月的丹藥要多久才能拿到？”秦不折搶先問道，他記得白無垢說過已經派人去丹道院求丹，也不知情況如何。

有現成的還好，若是需要漫長時間的煉制，對云圣月的治療而言絕不是好消息。

“涅生丹的煉制至少需要兩天時間。”白無垢仍不依不饒，屢次伸手想要抓住宋空明，但都以失敗告終：“可惜沐師姐回家了，不然不到一天時間就足夠了。”

沐師姐？又聽到一個陌生名字的秦不折下意識想要發問，就在這時，一個年輕弟子突然想起了什么，走上來對宋空明說道：“宋師兄，院外有人找你，好像是皇朝的人。”

“我這就來！”宋空明趁機開溜，一個閃身向殿門口跑去。

“白姑娘，”秦不折側身擋住想要追去的白無垢，詢問道：“你剛才說的‘沐師姐’是什么人？”

考慮到以后免不了經常來欽天道院，提前和這里的人混熟很有必要，而那位“沐師姐”似乎有著高超的煉丹能力……對于任何想要變強的修士而言，丹藥可以說最為便捷的途徑，他沒有理由錯過。

同時，他不禁懷疑這里的弟子是不是很少去往外界，包括宋空明與白無垢，自進入這里以來，他從所見到的每個弟子身上感受到的是由內而外的純真與自然，眼神真摯而清澈，沒有一點被外界污染的痕跡，仿佛與人性中陰暗的一面完全割舍開來。

可就算是真正的象牙塔，只要人性存在，總歸免不了勾心斗角，爾虞我詐……這里實在明凈得有些不可思議，就如同濁世中留存的桃源凈土。

白無垢沖殿門揮了揮小拳頭，斜了秦不折一眼，但考慮到他是關心治療云圣月的丹藥，還是回答道：“沐師姐叫沐清漓，是清凝的姐姐，也是丹道院的院首。”

沐清漓……秦不折默默記下了這個名字。

……

器道院院門。

三名身穿天兔服的賒刀人站在門外，左邊年齡最長者人身材挺拔，氣勢斐然，正是王奉義。

他們目光頻頻望向院內，好像在等待什么，但逐漸收緊的眉頭彰顯著心中越來越重的不耐煩。

在他們對面，一名似乎是負責接待的器道院弟子雙手抱胸，側身靠在墻上，但別說笑臉了，連正眼都沒有看他們一下，唯有耳朵高高豎起，目光飄忽，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作為大祈皇朝的圣地，大祈頂級強者之一的道院院長守護的地方，自然不會有不識相的來這里撒野，因而欽天道院并沒有擔任守衛職責的弟子存在。

而且，身為高貴的道院弟子，每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待客這種事純屬浪費寶貴的研究時間，如果真有不相干的外人來臨，態度之散漫可想而知。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三人之中常與道院打交道的王奉義表情還算平靜，另外兩人則愈加煩躁，但強忍著沒有發作。

“這位小兄弟，宋院首還沒來嗎？”一名賒刀人開口，盡可能讓自己語氣顯得緩和。

聽到聲音，這名弟子終于扭頭瞥了他們一眼，鼻孔出了一口氣：“等著。”

賒刀人面色一怒，深深吸了口氣，強壓下拔刀的沖動，不輕不重的冷哼一聲。

欽天道院的待客之道他也有所耳聞，卻沒想到外界到哪里都是座上賓的賒刀人，到了這里連門都進不去，只能站在門外干瞪眼。

但縱然遭受怠慢，他也不可能在這里大發雷霆，否則不說別的，僅城中醫道院開的醫館就會將他拒之門外，受了傷都沒地方去治。

接待弟子卻仿佛沒有聽到他的不滿，依然全神貫注聽著院內的聲音……主殿內那時而驚呼時而寂靜的聲音讓他心如爪撓，他完全可以想象里面秦公子的講述是何等精彩絕倫，而他居然因為資歷最小半道被師兄支來招待，能有好臉色才怪。

又過了好一會，就在三人耐心快要完全喪失的時候，宋空明的身影終于從院內走出，他看了一眼三名賒刀人，微微愕然：“賒刀人？你們找我有什么事？”

被晾了這么久，之前說話賒刀人懶得多說，供了拱手，直接開門見山道：“宋院首，我們想借‘血引玉’一用。”

“你們竟然知道血引玉？”宋空明有些驚訝，隨之想都不想，斷然回絕道：“血引玉不外借，你們回去吧。”

血引玉雖名為玉，實則是器道院以遠古奇玉輔以煉器手法制成的一件法器，可根據血脈感應極大范圍搜尋相關的人或物，對于搜索經過“滴血認主”、“精血祭煉”等途徑的仙道之物作用尤其顯著。

長久等待卻換來如此干脆的拒絕，王奉義兩人直接一愣，那名賒刀人眉頭一沉，面露慍怒：

“宋院首，借‘血引玉’可是獨孤王的命令，你想抗命嗎？”

這哪是求人的態度！王奉義緊忙示意他住口，然后笑呵呵的上前，認真拱手行禮，這才滿臉堆笑道：

“宋院首，實不相瞞，因復蘇仙人一事我們賒刀人急需血引玉一用，此事干系甚大，希望宋公子援手相助，血引玉我們定會萬分珍重，絕不損壞分毫，完事之后，無論成與不成，賒刀人必有厚報。”

一向脾氣不怎么好的王奉義可謂客氣到極點，先是一番寒暄，接著道明緣由，最后更是保證加報酬。

賒刀人已經準備通過葉逐流尋找當初幻天宮遺留的地宮，事關即將到手的功勛前途，他怎能不對宋空明和顏悅色。

原以為這句話能起到效果，卻沒想到宋空明依然擺了擺手，冷淡道：“說了不借就是不借，你們難道沒聽清楚么。”

“這……”王奉義登時僵在那里，以往賒刀人有求于欽天道院時，雖然弟子們大多敷衍了事，一同辦事時也是無精打采，但好歹還算配合。

現在宋空明卻拒絕的如此干脆，言辭中也沒有半點回旋的余地……難道這血引玉對他格外重要？

但奉命前來，怎可無功而返，王奉義笑容濃郁了幾分，繼續說道：“宋院首，清樂山一別已有兩日，勞煩道院收留秦不折，王某感激不盡，只是這次實在事關重大，還請宋院首伸以援手，以后若有需要，王某任憑差遣。”

他知道宋空明和秦不折關系非同尋常，所以著重提起兩日前的“交情”，作為秦不折的未來上級，這點薄面興許能起到作用。

宋空明神情果然一動，目光瞬間落在王奉義身上：“你是？”

王奉義：“……”

之前的賒刀人終于忍不住，猛地上前，低喝一聲：“宋空明！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怎么？”宋空明眉頭一挑，故作驚訝道：“你要對我動手不成？”

“閉嘴！不可對宋院首無禮！”王奉義臉色一變，急忙喝止。

他們壓根不知道院的幫助對賒刀人何等重要，交惡隨便一位弟子都要承擔巨大風險，何況器道院的院首。

同時也暗嘆一聲，血引玉似乎不同以往借的法器，只能回去另行商議了。

就在他想要告辭之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從前方傳來：“宋兄，出什么事了……王大人，你怎么在這里？”

王奉義轉目，赫然發現秦不折正從院內走出來，身后還跟著一眾器道院弟子，不由得驚愕道：“秦小子，你怎么在這！？”

秦不折受傷后是他幫忙送來，自然知道他在道院療傷，但為何會從器道院出來……總不能是來做拐杖的吧？

秦不折同樣一臉愕然，宋空明離開后，對煉器術如饑似渴的弟子們立刻一擁而上，將他團團圍住，問東問西的問個不停，但他哪會真的煉器術，只能含糊應付后找借口溜出來，沒想到再見到了王奉義。

“王大人……”

剛一開口，秦不折便被兩眼突然發亮的王奉義一把拉了過來，在耳旁低語一番。

“讓我借一件法器？”秦不折露出不解的神色，但既然王奉義開口了，總得幫一下忙。

“宋兄，”秦不折目光轉向宋空明，微笑道：“能不能幫我個忙？”

另外兩名賒刀人眼神有些懷疑，這小子能有這么大面子，能讓宋空明松口？

但秦不折話音剛落，原先一臉冷淡的宋空明瞬間綻放出熱情洋溢的笑容，剎那的轉換直接讓他們目瞪口呆：“不折兄太客氣了，有什么需要盡管說！”

王奉義頓時喜上眉梢，這小子果然和宋空明交情匪淺！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

“宋兄能不能將‘血引玉’借給王大人用一下？”秦不折接著開口道。

宋空明瞥了王奉義一眼，后者立馬尷尬一笑，這才有些為難道：“若是其它法器，送給不折兄都沒有半點關系，可血引玉實在是有些特殊啊。”

“哦？這是為何？”秦不折不解道。

宋空明解釋道：“不折兄有所不知，血引玉可以通過使用者的血液尋找具有血脈關系的人或物品，而我們道院有不少弟子出生時具有異象，從小便被受到驚嚇的父母丟棄，有血引玉在，恰好可以幫他們尋找至親。”

“僅僅如此也就罷了，只是血引玉雖然煉制起來不算困難，只要有核心玉石即可，但現存的玉石全部退化無法使用，整個道院如今僅存有一枚完好的血引玉，且非常容易損壞，絕對不容有失，因此才定下不外借的規矩。”

“原來如此……”

王奉義等人恍然，并且對聽起來有些荒謬的“天生異象”也不加任何懷疑……因為這是明確記載在案牘庫中的事情，而且不止一例。

宋空明言辭沒有半分夸大，每一位道院弟子都是上天賜予的奇才，天資遠遠超出常人，就連出現極其罕見的天生異象也是尋常現象，這也是欽天道院有現今超然地位的原因。

但令人驚奇的是，這些天之驕子不僅涉獵極廣，各領域的造詣更是深厚得可以令常人羞愧得恨不得一頭撞死，卻普遍對戰斗不感興趣，日常修煉也只是為了滿足研究的需要，因而導致整個道院只有修道院一個修行戰斗類道法的院落……且數量極少，水平堪憂。

這種現象不知讓多少強者百思不得其解，否則，等數量如此之多的不世天才成長起來，那些與大祈不合的仙道宗門哪還有掙扎的空間。

這時，秦不折突然道：“宋兄，你現在身上有沒有煉制血引玉用的玉石？能不能讓我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