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朱亞聞原地一蹦半米多高，臉上全是興奮勁兒。

“還能騙你不成？我是覺著，你這家伙人還不錯，也下得去身段，演技雖說有點浮夸，但好在功底扎實，所以......才選擇讓你出演其中一個角色......”

李巖一本正經的在瞎講，其目的，自然是為了忽悠朱亞聞，好低價拿下他。但關鍵的是，朱亞聞這家伙竟然信了。

“謝謝，巖......哦不，應該叫李導！”

朱亞聞很是識趣，連對李巖的稱呼都變了。

“不過，有個事你得做好心里準備，這部戲，預算不高的，所以......在片酬方面，劇組可能會......”關于錢的事，有時候不需要說太透，意思到位就行。

朱亞聞一怔，隨后小心翼翼問道：“李導，能管飯不？給不給錢都行......”

要求這么低的嗎？

旋即，李巖想起，有些事其實是他想岔了。

現在是什么時間點？

2002年吶！

跟二十年后劇組滿天飛、一天幾十個劇組開機的那種狀態可不一樣。

現如今，圈內每年開機的劇組其實并不多，但從業演員卻不少。

畢業即失業，形容的就是影視類藝術生。

像朱亞聞這種在學校名聲不顯的學生，出校門后想要蹭個有份量的角色，不好意思，門都沒有。

你演技好？

笑話！

沒背景沒公司給你站臺，靠你自己估計連個特約的戲份都搞不定。

真以為那些大熱的劇組海選是公平的？

人家不過是為了給新劇造勢而已。

其實在海選前，那些好角色都已經被預訂好了，過程只是用來走個過場而已。

事實就是這么殘酷！

普通人想要在圈子里熬出頭，簡直比買彩票中五百萬還難。

后世橫店歷經那么多年，也才走出王寶墻跟趙麗銀兩人而已。

所以～～

朱亞聞有這種反應也很正常。

他需要資歷！

需要鏡頭！

只有這些東西能幫助到他。

以后，若是去其它劇組面試，好歹也算是有作品傍身不是！

“誒，飯也管，錢也給，但只有三千塊片酬，不過，我可以承諾你，這部劇要是收益可觀的話，后續還可以給你補點片酬。”

都是年輕人，又是同一個學校，李巖也不愿意壓榨太狠。

但凡經費足夠，現如今朱亞聞的片酬，李巖高低得給他提高一個檔次。

誒！可現實不允許。

“后天的面試會，你也去幫忙吧......”

“沒問題......”

......

微風習習，彩霞滿天。

李巖再一次來到京影女生宿舍樓，恰好，在樓底草坪上，瞧見董嫙，倒也省的找人幫忙傳話了。

此時。

董嫙正單腿跪地將一床薄薄的被絮壓在腿下，右手則捏著一枚大頭針，穿針引線，在被絮邊緣錯落有致起伏。

老式的被絮跟后來那種帶拉鏈的蠶絲被不一樣，它需要用針線四角定位，然后用長線縫合邊緣，這樣，夜里睡覺的時候，被套才不會松散。

這種手法，記憶里，李巖只在小時候見媽媽操作過。

董小姐會這一手，看樣子，大概率也是從農村出來的孩子。

李巖走上前去，站立于董嫙背后不遠，靜等她縫合好被絮的最后一道邊緣。

似是心有所感，姑娘停下手中動作，下意識的回頭瞥了一眼......

仰頭！

天空稍稍還有些刺目！

姑娘有些不太適應視覺所產生的錯亂感，頓時微瞇起眼來，這才看清眼前人是誰。

是他？

他怎么來了？

姑娘放下手中針線，起身，面對李巖，一時之間卻又不知道說些什么。

“你好......”

“你好......”

兩道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

一絲微妙尷尬的情緒逐漸蔓延開來。

“呃，董學姐，我過來就是想問問，快放暑假了，你有什么安排沒有？”

“嗯......”姑娘偏著頭想了想，“暑假應該會留在京都找點兼職做。”

像暑假這種長假，一般家庭條件好的學生，估計是會回去歇著‘啃老’；而一部分上進心較強的學生則會提前找一些相關專業的兼職去做。

比如，學表演的去當群演；學配音的去一些小廣告公司接點臨單。

這樣不光能夠累積經驗還能賺外快，簡直一舉兩得。

“學姐，我就直說了，暑假期間，我這邊會開機一部電視劇，其中有個角色蠻適合你的，有沒有興趣？”

‘啊——’姑娘內心小小驚訝一番，這種事，聽著頗有些天方夜譚的味道在里面。

前段時間，這位學弟還在拍廣告，怎么再次見面，就升級到拍電視劇了？

而且......貌似......他還只是一名高職學生吧！

關于李巖學歷問題，董嫙也是在上次拍廣告期間偶然了解的，當即便震驚不已。

姑娘的沉默不語，讓李巖誤以為她在猶豫，于是，繼續開口道：

“學姐，你也不用現在回復，后天劇組會在攝影協會那邊招開演員面試會，你在面試會前給我肯定答復就行......對了，這部劇的經費不多，所以......片酬方面不能跟上次那個廣告相比......”

說實話，董嫙心動了。

她學的就是表演專業。

這幾年，在學校中，耳聞目睹之下，姑娘心里清楚，表演系的學生，出頭很難。

看看歷屆畢業的學姐學長就知道，其中泯然眾人矣的簡直是數不勝數。

有的人，在學校各個方面表現的都很優秀，結果，走上社會在圈子里廝混幾年，卻連一個角色都混不到手。

并且，這是大概率事件。

而現在，一部電視劇的角色就這么擺在她面前，只要她同意，估計就能到手，試問，她能不動心？

這樣的機會可不多見。

要是錯過，姑娘自己都會嫌棄自己。

“李同學，我可以的......”

聲音有點小，不過李巖還是聽清了。

“嗯，雖然這是一部電視劇，但集數不長，只有二十集，如果速度快點話，二十多天或者一個月左右，就能殺青。要是效率慢，最晚一個半月也差不多能結束拍攝，在時間上學姐能安排過來吧？”

董嫙點點頭。

她現在還有點懵。

“對了，學姐，合同內容回頭我再給你送過來，片酬的話，只有五千。不過，后續這部劇要是賣上價格了，相應的，劇組會給所有人額外一點補償。”

五千片酬。

姑娘沒有說話，因為這個價格已經達到了她的心里預期。

即便她暑假兼職兩個月，也賺不到這個數。

更何況。

重要的是機會。

花錢也買不來的。

想到這里，姑娘突然驚醒過來。

之前的廣告，加上這次的電視劇，面前這個學弟貌似對她十分照顧。

她不是不通情理的女子。

相反，農村出來的孩子都懂人情物理。

而且，小時候，父母常說，受人恩惠是要還給人家的。

如今，人家關照自己，難道自己不需要表示表示？

見李巖要走。

下意識的，姑娘喊住了他。

“李同學，我能請你吃頓飯嗎？”

呃！

這有點淬不及防啊！

不過，為什么要拒絕呢？

......

董嫙執意要上二樓。

請客嘛！

一樓的快餐肯定是上不了臺面的。

“李同學，你想吃什么？”

姑娘將選擇權交給了李巖。

“我隨便都行......”

“炒菜還是火鍋？你做主。”

北方姑娘的性格比較豪爽，更何況，她跟李巖也算是熟了，因此，說話方式也變得比較輕松隨意起來。

不過。

炒菜跟火鍋李巖都沒選。

這兩樣吃一頓最少也得一百好幾十。

幫姑娘省一點吧。

“要不，吃麻辣燙？”李巖征求姑娘意見。

“那怎么行？請客吃飯哪里有吃麻辣燙的。”

“就麻辣燙了。話說，我還沒吃過麻辣燙呢，正好今天嘗嘗味道。”

說罷，李巖便起身過去麻辣燙攤位選菜了。

見狀，姑娘也只能如此。

一頓麻辣燙，總共花費不到四十塊。

這個價格，不算貴，但也絕對不便宜。

不過，兩人都吃的很香。

姑娘呢，估計是真的餓了。

但李巖這邊，觀察姑娘的時間遠比視線停留在麻辣燙上的時間要長。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

對，秀色可餐。

欣賞美女吃飯也是一種享受嘛。

當然，這不是李巖心理有問題，而是單純的只是欣賞而已。

純粹的那種欣賞。

大概就類似于你去花園賞花，但并不摘花，而是用欣賞的態度去看、去聞、去感受。

大抵是如此......

......

黃博回來了。

李巖才知道他請假的原因。

竟然是跟他對象一起接了個小型商演的單子，去京都周邊跟團演出。

一天一千塊。

三天就是三千。

價格非常公道。

而且。

李巖知道。

黃博考上京影高職班，學費生活費什么的就是他跟他對象這么賺來的。

小型商演、駐唱、賣唱甚至連喪樂他都接過。

老大哥就是老大哥。

生存能力不是一般的強。

難怪后來他能中年出頭，除了一部分運氣之外，大部分靠的是實力以及堅持。

“這么說來，你真是鐵了心要拍這部劇了？”

地攤燒烤攤前，兩人坐在小馬扎上，舉杯各自干了一杯。

桌上，除了一盤花生米、十幾根羊肉串之外，還有一箱廉價雁京啤酒。

小燒烤攤，煙火氣足，人情味也足，喝酒談天吹屁最適合來這里。

而這一頓，是黃博請的。

沒有什么特殊請客理由。

只是因為季節到了，然后之前跑商演也比較辛苦，回歸學校后，自然是想要放松一下。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我對自己很有信心......”

“我二十出頭的時候，對自己也是盲目的自信，結果呢，二十七歲才考上京戲，還是配音班......要知道，哥的理想一直是當一名演員啊！”

“放心吧，博哥，總會出頭的......”

“出頭？遙遙無期啊！不過我也想開了，你博嫂跟我這些年，也不容易，等畢業了，我就找個安穩的工作養家，然后生他幾個孩子，好好培養他們，讓他們替我完成我的夢想......”

這種想法，其實也很正常，符合大部分國人秉性。

自己完成不了的目標，總想著后人能夠幫忙實現。

但事實是，你自己都完成不了的目標，憑啥讓后人幫你達到？

“博哥，要不，你在我劇組出演個角色？”兩人好歹上下鋪一年多了，自己幫他完成一下演戲的愿望，貌似也是人之常情。

“我......可以？你看我這形象，到時候可別拉低了劇組的顏值......呵呵......”

“那我這樣的又算啥？”李巖指了指自己臉上的那道疤痕。

“咱們算是難兄難弟，來，吹了這瓶。”

李巖有些不解，聽黃博話里這意思，他是不準備繼續演員夢了。

難道是他這個重生客因為某些原因扇動蝴蝶翅膀，改變了一些事情的原本走向？

想到這里，李巖更加堅定了讓黃博加入自己劇組的心思。

“博哥，別磨嘰了，一個大男人家家的，何況，我那劇組又不是啥大制作，你來，正好也能幫不少忙......當然，你要是看不上我這部劇，這些話，就全當我沒講過！”

李巖用上了激將法。

果然。

黃博放下空酒瓶，頭一昂，叫嚷道：“就憑咱這關系，你的忙我肯定幫，別的不講，配音、場務一些活計我還是能幫上忙的......”

“行，那就這么說定了，到時候，你可別反悔。”

“不存在的事，你博哥一口唾沫就是一口釘，說話絕對算數。

一夜無話。

第二天。

一件意想不到的事發生，徹底推翻了李巖對黃博之前的所有認知。

這哥們，用三個字來形容，那就是——夠意思。

用四個字來形容，那就是——太夠意思了。

“博哥，你這是什么意思？”

望著手中這新舊摞起來的一打鈔票，李巖滿臉不解問道。

“能有什么意思？昨晚喝酒，不是聽你嘟囔了一句怕經費不夠么，所以，我跟你嫂子商量了一下，不行我們也投資一萬塊入股你這部劇......”

“昨晚，博哥你不是......喝醉了嗎？”李巖記得，是自己扶著黃博走回去的。

“嗨，當時，腦子的確是醉的，但心里清楚......當然，我也是看好你，所以才......誒，問東問西的好煩呢，巖字，你啥時變得這么婆媽了？”

“最后一句，博哥，你就不怕虧個血本無歸？”

“虧不是很正常？大不了就當是一場游戲咯！”

好吧，感情用事、感情用事了。

不過，李巖怎么覺得自己心里有點暖洋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