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著陰霾步行幾千米后,威廉和麥斯終于來到今晚的棲身之所。
連綿不絕的破敗屋棚搭建在一片荒地之上,這里曾是流浪者們的營地,不久前剛被某個怪物摧毀。
屋棚的木制頂梁柱隨風搖晃,用鐵板和木板組合而成的簡陋天花板不斷地發出吱呀的聲響。
這座流浪者搭建的屋棚只剩下一邊還能供人居住,另一邊早已被怪物毀掉,只剩下一片狼藉的廢墟。
威廉哼著歌,在廢墟里尋找著遺落的床墊。
他的動作倏然停滯,俯下身,他從廢墟中撿出一只沾滿煙塵與干涸血跡的劣質玩偶。
那不是玩具店內、里售賣的貨色,而是用粗布和別的布料縫合而成的,里面充填的也不是棉柔軟的花,而是谷物的殼,玩偶頭部裂開一個大洞,無數的谷物外殼從被撕裂的傷口中不斷外泄而出。
上面沾著的血跡……
刺骨的冷風吹拂而來,令他不由得打個寒顫。
視線左移,他看到一座簡陋的荒冢。
大風呼嘯而過,呼呼的風聲中好像夾雜著孩子的慘叫與啼哭。
威廉凝視著那座荒冢,沉默不語。
良久,他上前一步,將玩偶放在它的小主人身側。
他摸索著身上的衣兜,企圖摸出并不存在的酒壺。
和往常一樣,他又下意識的想要逃避,用酒精麻痹他的大腦,繼續他那渾渾噩噩的人生。
“他媽的!”
廢墟之上響起憤怒至極的罵聲。
他也不知道他罵的是誰,是在罵那個怪物,還是在怒罵懦弱的自己……
半邊還算完好的屋棚中,麥斯用撿來的木材堆起柴堆。
“讓我來吧?!?
歸來的威廉徑直來到柴堆前,將原先的柴堆拆散,又將長條的木柴堆成圓錐形,將細碎的木塊和木屑擺在下面,對于經常在林中追獵怪物的獵人來說,搭出一個徹夜不滅的火堆算得上基本功。
夜幕將至,整個世界陷入朦朧的黑暗。
慢漫漫長夜到來前,威廉將點燃的火柴扔入柴堆,不久后溫暖的火焰便驅散黑暗與寒冷。
麥斯和威廉圍坐在火堆旁,又一茬沒一茬的聊天。
“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你找格拉斯家族大概是為追殺什么怪物吧?!蓖畬溗拐f出自己的猜測。
麥斯點點頭,不喝酒的時候威廉的頭腦還是很靈光的。
“我想和格拉斯家族一同狩獵一只怪物。”麥斯凝視著火堆,橘紅的火光映照在他那雙純黑的眼眸中。
“一只蒙昧翼獸。”
聽聞這個名字,威廉有些驚訝的挑眉。
“那種怪物又出現了?嚯,這里的日子可真不太平?!?
蒙昧翼獸絕不是那種好對付的怪物,雖說遠遠達不到“獵犬”那種程度的恐怖,但也非常非常的難纏。
怪物的羽翼中會散發出特殊的磷粉,吸入磷粉的人都會陷入幻覺中不能自拔,蒙昧翼獸本就是幻術大師,它會構筑出奇異的幻境,促使吸入磷粉的人們變成癲狂的瘋子,或是在幻境中自相殘殺。
“十年前,就在大霧剛剛出現的那會兒,我的老爹帶著家族殺掉了一只蒙昧翼獸?!?
提到他的家人,一抹淡淡的微笑浮現在威廉的臉上。
“他用誘餌將那個畜生引導到一片樹林中,我和我的兄弟們戴著面罩,手里攥著匕首,緊張的要命。”
“那畜生落在林地上,也就中了我們提前設下的陷阱,它陷入一個大坑中,我和我的兄弟們從樹叢里躥出來,用匕首玩命的砍它的翅膀,我的天哪,我們的鼻子里全都是翅膀里散發出的磷粉?!?
威廉摸著下巴上的胡茬,興趣盎然的講下去:
“吸入磷粉后,我就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在我眼前晃動?!被貞浲?,他大笑不止,笑容卻逐漸變得苦澀“我突然看到那畜生出現在不遠處,就拿匕首向它刺去,沒想到刺中的是我的老爹?!?
“好在我老爹沒什么大礙,我們忍著幻覺和那畜生搏殺,就在這時修女們及時支援,砍下翼獸的雙翼。”
“打住,打住?!丙溗雇蝗宦牭绞煜さ拿?,“圣血教會的修女也來幫忙了嗎?”
“沒錯,為了殺死那只畜生,我的老爹去圣血教會的總部求助,最后換來赦罪修女的支援。”
麥斯若有所思的頷首,沒想到獵人和修女團還有合作的經歷。
不過仔細想想,十年前克蕾雅她們還沒成為赦罪修女呢,來支援的應該是上一屆修女團。
“那群修女們都挺善良的,不過脾氣都暴躁的很?!蓖o出評價。
回憶起曾經的經歷,麥斯也信服的點頭。
“講到那兒了?哦對,修女砍掉翼獸的雙翼,那只畜生受傷后瘋的很,它瘋狂的揮舞著它那雙鋒利的爪子,就連修女們也不得不后退……但我的老爹卻大步向前,用他的劍砍下那畜生的頭顱?!?
在所有人都下意識后退的時刻,那個男人卻毫無畏懼的逆行而上,用精湛的建劍術終結那只怪物。
希冀的火焰在威廉的眼中閃爍著,他真以他的父親為榮。
“生者無畏,死者無憾……這是我父親教會我的。”
那句話是所有獵人的信條。
他的眼眸又倏然黯淡下來。
回憶永遠是那么的美好,現實的殘酷卻直接將他擊垮。
家族一夜之間覆滅,就只剩下他一人。
其余的同伴各奔東西,而他則泡在酒館里茍活。
望著熊熊燃燒的火焰,威廉陷入沉思。
良久,他緩緩抬起頭。
“我……”
還未等他說出口,一陣猛烈的寒風襲來,刮得整個屋棚都在風中震顫,這陣風竟直接將燃燒的火堆撲滅。
“嘁,倒霉。”
威廉來到熄滅的火堆前,俯下身檢查火堆里的火種。
麥斯默默開啟靈視,呼嘯而過的狂風讓他下意識的檢查周圍的狀況。
他的身軀猛地一顫,靈視的范圍內出現龐然大物!
“怎么了?”
收拾火堆的威廉一臉詫異的轉過身看向麥斯。
“喂!說話啊,你一副見到鬼的表情?!?
他循著麥斯的視線,向那個方向望去。
陰霾下若隱若現的模糊黑影,他們以前一直以為是某個建筑的輪廓。
又是一陣風吹拂而過,眼前的陰霾漸漸散去。
龐大的身軀扭動著,一張詭異而扭曲的大臉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