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規模賑災借由教會之手舉行，無數食物藥品在運載機關的作用下一車一車運入倫斯特，幾乎每一個人都能分到一份足以支撐一個星期的食物。

倫斯特的工業機械已經滿載運行，好似一頭怪獸瘋狂吞吐原料為已經饑餓許久的倫斯特居民供給養分，而這頭怪物的主宰者，只有教會。

可是教會為什么這么做？

或者說，陷入城衛軍與貴族爭斗旋渦的教會哪來的力量做這些事？

幾天前，騎士府邸的會議廳中。

“騎士大人！”

城衛軍、貴族、教會三方勢力半跪撫胸，向烏托獻上崇高的敬意。

“波克，蒙克?！?

被叫到名字的二人汗流浹背，尤其是蒙克，他對烏托動過手。

烏托看向領頭的兩位領袖，這是這場戰爭的挑動者，激進的野心家，將倫斯特置于一片廢墟的罪魁禍首，管家斯巴特已經將眼前兩人的資料給他過目了，騎士府邸事實收集著每一份資料為騎士做準備。

但對烏托來說，這兩人無足輕重，這兩人只是依附于騎士權威的走狗，隨時可以替換的管理者，現在，只不過是需要做出懲罰。

“關著吧。”

仆人們上前，做出請的手勢，但二人完全不敢反抗，只是跟著仆人走向了已經準備好的監獄。

騎士的命令是至高無上的。

在倫斯特，無人會升起反駁的念頭。

除非，擁有與騎士同等地位的人。

“主教亞倫?！?

烏托看向了依然半跪著的亞倫，這位主教大人名義上是教會在倫斯特這塊區域教權的最高管理者，近乎是略次于騎士的職位，因為面前的主教不能駕駛騎士機關。

“烏托大人?！?

亞倫低下頭，謙卑地回道。

“起來吧，我已經看過了巴亞德的計劃書了?！?

在騎士府邸內部，巴亞德所做的計劃盡皆存儲于檔案室，甚至可以說，即使政務廳沒有被炸毀也不會有這里的計劃書全面，因為這里面包括騎士的書信以及寄送的計劃書原本。

巴亞德只是君主派遣而來的執政官，而不是倫斯特的主人，以巴亞德尊重律法的性格，每一本計劃都會原封不動的送往府邸以供主人觀看，可惜，在烏托翻閱資料時，絕大部分資料并沒有被翻閱的痕跡。

“烏托大人，您有何指示？”依舊是謙卑的回答。

面前這位是巴亞德計劃的執行人，這是很容易推導出的一個答案，計劃中每一個步驟都有教會的參與，甚至有一些就是由教會獨立完成，譬如《倫斯特鐵路拓展方案》幾乎是由教會憑一己之力完成，現在整個倫斯特已經被鐵路聯通，工業能力被整合在一塊。

還有《移動堡壘產線拓展》《移動堡壘分析書》等等烏托與卡倫所見到的計劃書，這將倫斯特的力量投射范圍擴大了一個次方，即使深入荒原，也完全可以依托鐵路與堡壘構建完整的組織構架。

但還有一份草案，存放于腓列特書桌右手第一個抽屜里，紙張被反復折疊有著明顯皺褶，信件是手寫的，古板的花體字被卡倫一眼認出來這是教會高層寫的，右下角是刻有守護騎士的印章，寫信人身份呼之欲出，這是一份雙方都極為重視的草案。

《天國》里面明確指出，要建立一個保證所有人生存的城市，并不是發放食物這種膚淺的權宜之計，而是真的要讓所有倫斯特居民建立一個機關天國。

“亞倫，你對計劃中的天國怎么看？”烏托問向亞倫。

在烏托看來，這是一個有著嚴苛的等級制度，以宗教為主導構成的政治制度，最為底層的民眾將會得到最為基本的生存保障，衣物、住房、食物、水流，并不奢侈，但足夠寬裕，比現在的倫斯特好上一百萬倍，畢竟，倫斯特已經保障不了最為基本的生存權。

最為底層的民眾除了最為基礎的工作，那就只有學習，學習技術、學習神學，或者準確的說，學習齒輪之神教會規定的經典，地位將與學習成果掛鉤，甚至地位不夠進入工廠都將是奢望，因為只有通過考核的人才能成為一名光榮的技工深入學習。

對，深入學習，進入工廠，本身就是將知識儲備實踐于現實的過程，這是一件極其有價值機會。更深層次的東西還有很多，草案只是粗略說了景象，但就憑借展露出來的景象，相比現在的倫斯特而言就已經可以稱之為天國。

“圣哉！”突然間，亞倫站起來了，他平視烏托，不再半跪，眼睛閃爍著光，神情肅穆，像是即將以身殉教的虔誠圣徒。

“閣下可知教會的天國？”這只是亞倫的自問自答，他自顧自地說下去：“天國是歷代圣座期望在人間重現，只存在經典中的國度?！?

“‘我朝天空望去，一切都是那么和諧，僅存在于想象中最美好的事物都存在于此，那是神的國度，一個由鋼鐵與蒸汽構成的世界，信徒在此充滿尊嚴且自由的生活，所有人都因學識而高貴，因無知而鄙夷，這個國度又極為包容，任何人都擁有犯錯的機會，錯誤是財富，信徒告訴他們這是不對的，以后他們會對后來者說，那是錯的，他們認為，沿著正確的道路會觸摸神明的光輝?！?

亞倫念了一段詠嘆調的短文，并解釋道：“這就是現任圣座眼中的天國?！?

抽象的短文，宛如文學作家寫下的隨想，但只充滿感覺的短文也能稱之為天國？

“我們認同其中的理念，所以現任圣座被主教推舉為圣座?！?

我們？認同？

烏托再次打量了眼前的主教，撐起寬大齒輪白袍的肌肉，如鋼釘般堅硬的白發插入腦門，鑄鐵一樣通紅散發著力量的膚色，完全不像是神職人員，更像是鐵匠。

這樣的人跟烏托說，因為這一段抽象文字認同了另一個人的理念，并推舉為教皇？

烏托覺得他們駕駛機關打一場決勝出教皇更符合他的印象。

“但我們并不認同彼此的實際方案，所以回到各自教區實行各自的《天國》計劃。”

“計劃中的天國并不代表教會的天國，您所看到的只不過是我和巴亞德設想的‘天國’。”

“烏托大人，還需要在下解答什么疑惑？”

亞倫再次回歸謙卑，好似剛才直面烏托的并不是他，而是另一個靈魂。

天國計劃？

這將是一個方案，一個能從根本上徹底改變倫斯特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