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然巨物行走于倫斯特的道路之上,速度并不快,甚至可以說是小心翼翼的落下巨大的腳步,眼前的巨獸似乎在注意腳下的建筑碎渣似的,眾人不太理解他那滑稽的姿勢是怎么回事。
騎士本應忽視一切限制,擊碎一切膽敢阻礙騎士前進之物,但此刻,人們面前的騎士似乎變得束手束腳了,好像他們擺弄精致易碎的瓷器,微恐用力瓷器就碎了。
但眾人依然跪拜于地面之上,獻上了自己的敬畏。
這是騎士,并不是他們可以置喙的事物,他們唯一要做也唯一能做的就是跪拜。
如果從騎士機關看去,這不過是一群滿是沙塵泥污的骯臟小人,壓根不值一提,只需要將機關輕輕抬腳,再落下,這些煩人的生物就再也不會阻礙騎士的行動。
這很簡單,就像吃飯喝水一般容易,騎士是這么做的,城衛軍的運載機關通行時是這么做的,甚至士兵前進時也不會在乎他們腳下的是活人還是一坨死肉。
這些匍匐于地面上的人們,在破爛生銹的金屬與粘稠的污物間,向騎士獻上跪拜的民眾似乎只有跪拜才能在此刻謀得生存的權利。
生不知為何,死不知為何的人們,對騎士來說只是龐大財富的一小部分,對貴族來說不過是一群骯臟的賤民。或許,他們可以通過蔑視不可接觸者變異人來讓自己顯得更高貴一些?
所有人向騎士跪拜,等候著騎士發出指令。
騎士發出了他的命令:“所有人,解除武裝!”
騎士的命令回蕩于倫斯特的上空,好似神明降下箴言,轟隆運轉的機關在第一時間被掐滅了火焰,泄壓閥陡然間開啟,高壓促使蒸汽向外噴涌,在這一刻,倫斯特充斥著泄壓噴涌而出的白色蒸汽。
倫斯特變得寂靜起來,咔嚓、轟隆、滋滋等等機械運轉的聲音在此刻好似被捋平了波紋,空氣中不再回蕩機械運轉的聲音,倫斯特不再嘈雜了。
穿戴士兵機關的士兵卸下沾染鮮血,早已變形的機械,運載機關停止鍋爐輸出,輪胎不再運轉,拿起粗制武器的平民將手中的鐵棒、小刀等等丟棄在一邊,一切處于爭斗中的人們在此刻都解除了所有武裝。
騎士的命令使倫斯特變得和平。
“人們需要騎士。”卡倫審視這些跪拜的民眾。
從駕駛艙中很容易見到,白的紅的灑在黃的大地、墻壁上,破碎的軀體零零散散出現在城市各個角落,卡倫知道,在所有遮蔽物背后隱藏著更多斷肢碎屑,白色與黃銅色的軍隊并不會顧及任何人,槍械也不會在乎面前是人是物,貴族更不會在意這群如同蟑螂的賤民。
階級從久遠的時刻開始就已經出現,如今依然被區分出人與更高貴的人,絕對的暴力會打破所有因財富、暴力、身體素質而分化的人們,就如同此刻烏托命令所有人停火一般,這就是象征著絕對暴力的力量,騎士的力量。
此刻,階級再一次變化,騎士統治一切。
“他們不需要騎士,我現在成為騎士不過是達成目的的手段。”
烏托反駁卡倫的觀點,暴力永遠面對更大的暴力,腓列特面對巴亞德,巴亞德面對烏托,幻想依靠暴力長久統治一切不過是飲鴆止渴,暴力只是手段,甚至只是沒有任何解決辦法才會使用的手段。
同樣,暴力是不可或缺的,這是保證自己的目的不受外部環境打擾,能夠順利實施下去的根本前提,烏托會使用暴力,但不會長久使用暴力黏合這個充滿矛盾的社會。
卡倫看著跪拜的民眾,惶恐的心情控制身體每一寸角落,他們不可遏止地戰栗,面對騎士,除了跪拜與服從,他們想不到第二種應對方案,或者說,他們的腦海里從未出現過第二種方案。
“我想不到,怎么做他們才能站起來。”
“先讓他們吃飽飯。”
騎士機關轟然名叫,刺破倫斯特的寂靜,巨量熾烈如同巨人吐出的白霧蒸騰而起,好似要遮蔽倫斯特的天空,火石釋放潛藏于化學鍵之內的海量能源,激烈的化學反應帶動轉子旋轉,此刻轉子速率已然達到巔峰,壓力再次沿著金屬活塞充斥騎士機關每一處角落。
怦然間騎士機關躍向高空。
在騎士府邸,一處戒備森嚴的戰爭堡壘,即使外界再怎么混亂也沒有影響到這里,好似是一座孤島與世隔絕。
管家、仆人依然維持著府邸的干凈整潔,在這之上,金屬回廊如同隆起的山脊撐起府邸的安寧,灰色大理石鋪成的地板讓這個府邸顯得莊嚴,府邸整體好似一頭盤踞于山巔的巨龍。
在府邸內部,有一處金屬、山石、流水共同塑造的庭院,金屬雕刻,假山石花構成庭院的主體,苔類植物攀附于嶙峋的山石,泉水潺潺,從山石孔隙中窸窸窣窣流過,圍繞著府邸精致的雕花石板舒緩流過一整圈。
流水沿著建筑師精心設計的水道緩緩流向府邸每一處,白凈的水流在陽光下反射閃亮的光,接著,清澈的流水穿過細細的水道、匯入更為寬廣的管道,再匯府邸中央巨大池子成為巨大的蓄水池。
在這片荒原之中這座如同園林一般的府邸竟然顯得突兀。
在府邸之后,有一處更為寬廣的工地,這是一處工廠,也是一名騎士最重要的地方,騎士工坊,專為騎士而服務的工坊,在其中工匠帶著學徒,技工操縱機械,更多工人則是在此工作終生。
在此刻,這些工廠直入云霄的煙囪才讓這個府邸融入了倫斯特的大環境。
整個工廠都是為騎士服務的,這里有超絕的藝術家、工匠、技師甚至有著宛如盤龍蜿蜒直通于各個區域的鐵路,無數物資就是從各個資源點運來,以供應工廠里工人操縱機械塑造騎士機關零件的雛形。
這就是一臺專門服務于騎士的后勤工廠,只不過,他們服務的主人已經陣亡。
但現在,這座工廠應有的主人,騎士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