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為了給騎士的話語作注腳,鋼爐中熔融狀態(tài)的鋼水四濺,火星四射,呲呲作響。
“為什么?”主教問道。
“亞倫,只有騎士,也唯有騎士能做到。”
如同重力一般的物理定律無可反駁、不可忤逆的篤定般的結論。
騎士直視主教的眼睛,棕色的瞳孔仿佛藏著一頭威猛的獅子,不,是比獅子更為可怕的事物,那是戰(zhàn)火交織中廝殺而出無可匹敵的氣魄!
即使眼前的騎士已經(jīng)相處很長一段時間了,但不知不覺中總會被巴亞德凌厲氣勢所攝,就像是溺水一般的窒息感,讓人無法呼吸。
主教亞倫點頭,認同了騎士說法,也只有如同眼前一般強大的騎士才能干出如此驚駭之事。
無論是政務廳還是城衛(wèi)軍都需要一個過得去的理由去維護權威,但顯然,此等大事件必須有一個足夠分量的人來承擔責任。
而眼前正好有一個極為合適的人選,那就是……
流浪騎士!
那個劫走工匠的流浪騎士!
那個開著破爛機關擊敗荒牙騎士的流浪騎士!
只有他才能讓各方認同。
因為,他也是騎士。
“我會安排的。”主教答道。
“不,亞倫。”騎士似乎看透了主教的猜想,并否定了他的想法。
騎士的視線好似貫穿了金屬澆筑而成的金屬墻壁、層層高溫蒸汽遮蔽的廠房,穿過倫斯特大大小小的街道,來到焦油河的上空。
那里依然是漆黑的河流在流淌,機關巨獸在轟鳴,劇烈的燃燒轟隆聲像是穿越時空對著騎士在嘶吼,但騎士并沒有在意。
悠遠的目光投向了一個人,那個人黑發(fā)、身材挺拔。
隨后騎士搖了搖頭“不是他。”
主教不解地問:“巴亞德,怎么了?”
“流浪騎士就在倫斯特。”
說完這句話后,巴亞德繼續(xù)往下一個區(qū)域走去,但主教卻是愣了神。
流浪騎士就在倫斯特?難道?他真的在倫斯特?主教驚悚想到,一個騎士,尤其是擁有一個完整騎士機關和工匠整備的騎士,那一切都說得通了。
但,倫斯特真的能容納一個騎士亂來嗎?
下一個區(qū)域是一處寬廣的空間,無數(shù)金屬履帶帶動著一顆顆精致的零件往前走去,這里的所有都是通用零件,與平民手中充當貨幣的零件無異。
但在這個廠房、這個工廠、他們只是相互擠壓在一間封閉的集裝箱,全無在平民手中時的珍視,會小心翼翼數(shù)著每一個手中的標準零件盤算著明天該怎么生活,他們只是躺在集裝箱中靜靜等待著被工人運往下一個區(qū)域。
工人們,從倫斯特招募的熟練工人,他們開著機關拖車將運輸板插入集裝間隙中,起伏粗糲的金屬卡扣相互咬合,隨著履帶運轉將沉重的集裝箱緩緩抬入運載臺之上。
鍋爐作響,蒸汽嗡鳴,集裝箱被緩緩拖入下一個區(qū)域。
那是一個車間,組裝車間。
龐大的、微小的、特別的、珍貴的零件都將在此經(jīng)由工人手組裝。
好似鋼鐵構成的器官在這個組裝車間培育,緩緩變大、漸漸增強,足有一人高的鍋爐逐步成型,恰似一顆以火石作為燃煤的心臟,泵動之間火星四射,海量的機械能將會推動機關運行。
“移動工廠適配鍋爐產(chǎn)量如何?”主教向一旁彎腰的廠長問道。
“大人。”廠長恭維賠笑道“現(xiàn)在是每月十顆,但這是剛投產(chǎn),大概三月后將會翻三番。”
廠長說話時不住的彎腰,似乎這樣才能襯托主教和騎士的高大,但他本來就比二人矮一截,這個動作更顯得像是一個侏儒在討好兩個巨人。
“巴亞德。”主教看向騎士。
“繼續(xù)擴大規(guī)模。”騎士說道。
“倫斯特所有工廠已經(jīng)是滿負荷運轉了,想要繼續(xù)擴大規(guī)模,只有新建工廠一條路。”主教說道。
“建。”言簡意賅話語使主教感到到騎士的決心。
這時,清脆的踏踏聲讓廠長的注意力不自覺望向來者,那是一個衣著黑色皮長袍、穿著皮靴的士兵。
他停在騎士一旁,干凈利落敬禮后將一封信雙手呈遞給騎士。
“腓列特的信。”騎士隨意將信封示意給主教看后,他撕開火漆,仔細閱讀了信件。
“怎么了?”主教問道。
“腓列特想要拆除一部分城區(qū)改建工廠,他直言‘碼頭區(qū)老舊不堪,急需拆除擴建一座媲美倫斯特這座城市地位的工業(yè)區(qū)。’”騎士復述了信中的話。
接著,騎士將信遞給主教。
碼頭區(qū)一直是荒牙騎士的財產(chǎn),貨運本身是這座城市立足的根本,整個大陸的貨物都能通過這個港口運到倫斯特,這意味著龐大的資源和數(shù)不盡的財富。
但現(xiàn)在剛烈騎士發(fā)來這封信,尤其是在這個教會與巴亞德實力大傷的時刻,他無疑是想要自己獨占港口。
但遠不止如此,信中,剛烈騎士大肆嘲諷巴亞德,一半城衛(wèi)軍在此喪生,連帶著無數(shù)寶貴的技術神官。
接著,腓列特用居高臨下的語氣寫道:“鑒于目前倫斯特局勢混亂,我自當維護秩序,望守護騎士巴亞德配合。”全然不顧巴亞德是和他同樣是騎士,全然把自己當做荒牙騎士的接替者。
雖然巴亞德確實根基尚淺,來倫斯特不過兩年,而腓列特卻是這里出生的騎士。
“教會無權干涉?zhèn)愃固爻侵惺聞铡!边@種緊張的局勢讓主教頭皮發(fā)麻,他只能說出一句冠冕堂皇的話來表示自己的中立。
但,沉默的中立意味著偏袒強者。
“呵,教會什么時候將騎士團駐扎在倫斯特?”巴亞德的問句戳破了亞倫的掩飾。
教會并不是時刻處于中立地位的,當騎士團入駐時,意味著當?shù)貙喑鲆幻T士進行權利爭奪。
現(xiàn)在僅僅是因為倫斯特沒有騎士駐扎,亞倫尋求庇護才和巴亞德合作。
一旁的廠長低著頭直冒冷汗,恨不得將腰彎到極點,讓兩位大人不注意自己這個小嘍啰,這些消息實在過于勁爆了。
良久,主教才說道:“我們是朋友,對吧?”
“對,我們可是神學院就在一起的好朋友。”巴亞德認同了主教的話。
“那就先注意眼前的對手。”
騎士將亞倫手中精致的信件抽出來,扔向白紅色熾熱的鐵水中。
橘紅色火舌舔舐裝飾精美的信封,接著燃起火焰化為灰燼沉入靜靜流淌的鐵水之中。
“腓列特?”主教欲言又止。
“讓他去做,我們要關注更宏大的事。”騎士指向已經(jīng)組建完成的鍋爐。
“又或者是……”騎士頓了一下,他想到了那個東方人,但他不可能是。
“工匠。”亞倫接著說道。
“是。”騎士認同了主教。
“我已經(jīng)安排人手去做了。”
在主教回答后,騎士走出廠房,望向整片工業(yè)區(qū),黑色的煙霧間籠罩天際,被霧氣淹沒的煙囪仿佛直沖天際。
這是由黃銅色金屬構成的金屬工廠,無數(shù)工人在此如同螞蟻一般用自己的勞動換取微不足道的零件。
而騎士,就是站在這個頂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