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區貿易區深處，更多稀奇古怪的事物呈現在烏托眼前。

這里的商品比外圈的更為豐富，更為有趣，也更能讓烏托感受到這個世界的有趣之處。

造型精致的陶瓷小人在攤位上按照某種規律擺放著，不注意似乎以為他們在動；一件件折疊的衣物堆積在攤位上，讓烏托回想起逛地攤買衣服的時候。

走在破損的石磚路上，烏托看到了更多在內擺放的商品，這里的商品比外圍更為精致。

書籍、手稿和相片的攤位在另一邊集中擺放，玩具攤位更是占據了烏托的半個視野。

在另一個方向，金屬零件淹沒了通往另一條街的道路，機油、煤渣穿過烏托的口罩刺入他的鼻腔。

劣質機油的味道。

堆積如山的零件隨意擺放，顯然這并不是標準零件，標準零件對貧民來說更多是作為貨幣使用，價值遠比一般零件高。

“卡倫，那是什么零件？”烏托請教專業人士。

“烏托，你是騎士啊，怎么連這些零件都不認識?！笨▊愑行└锌?，有些人就是有天賦，零件認不全，俺尋思就能組裝一臺騎士機關。

嘴上損烏托，但還是會認真講解的：“除開工廠生產的標準零件，還有許多獨特的自制零件?！?

卡倫指著攤主上的那些零件，準確說是那些小零件給烏托科普。

“那里的零件原本是標準零件，但使用過久磨損太大，理應廢棄，但被二次加工拿出來賣了。質量嘛，看齒輪之神保佑了?！?

卡倫又指著稍大的零件說道：“那些零件應該是機車上的發動機零件，你看那個完整的大塊頭，那是蒸汽車發動機，看樣是是廢棄品二次維修拿出來的?！?

“這個攤主放出來的都是經過修理后不知道幾手的零件，感覺不如你手搓的。”卡倫總結道。

“喂喂喂，我可是手搓了一臺騎士機關?！睘跬蟹瘩g卡倫。

“哎，天賦?！?

一聲嘆息淹沒了烏托。

艾米在一旁聽得毛骨聳立，烏托先生和卡倫小姐是騎士和工匠？

不不不，那種大人物怎么可能會讓她來帶路呢？

絕對不是，艾米如此告誡自己，這樣的肥羊絕對不能讓他們跑了。

但是，什么時候才能有機會呢？

艾米向前帶路走著，突然一個奇特的攤子出現在烏托三人眼前。

咔咔作響扭動著軀體的舞女機關人，在其周圍又有著許多機關小人在擺動，獨舞、成對起舞、多人起舞等等數量不一而足。

沉默的機關人抬起肩上眼神亮晶晶的小主人，在父親的催促下走遠，攤主無奈地聳聳肩，感嘆自己錯過了一個生意。

但還有更多小孩圍著攤主，看衣著，算是富裕人家的小孩。

他們眼睛里像是閃著亮光，一眨不眨的看著機關人跳舞。

嘰嘰喳喳的言語像是圍著新奇玩具看的小朋友，極為熱鬧。

“卡倫，那邊是發條玩偶，我小時候可是天天玩?！睘跬兄钢鴶[放著眾多玩偶的攤位，注視著跳動的機關人。

“你小時候？”卡倫對機關人不是很感興趣，但烏托說起他的小時候她便來了興致。

“是，當時擺上幾個士兵發條人偶，我就是將軍，能玩上一整天?！睘跬信d致勃勃地說道。

“烏托先生，這個機關人算是貿易區里最特殊的商品了，‘機關鳥之家’可是遠近聞名?！卑渍f道。

機關人？發條人偶現在被稱為機關熱哦，不過……

“機關鳥？”烏托有些驚訝，植物都將近滅絕的時代還有人能做機關鳥？怕不是連鳥都沒見過吧。

“我們去看看吧?！?

烏托走到攤位前，卡倫對烏托的孩子氣感到無奈，這些機關人她隨便做，還能不重樣。

“老板，聽說你們這里有機關鳥?！?

老板看了看烏托二人，衣著不凡，看樣子是外地人，又看了看旁邊的艾米，是她帶來的啊，老板心里有了譜。

“有。”老板答道。

烏托正想見識一下機關鳥，但見老板老神猶在，指著下面的機關小人。

烏托是看出了老板的意思，他識趣地問道：“老板有什么條件？”

突然，卡倫就像是發現了新大陸，原本對機關小人不感興趣的她從老板的攤位中拿起一個機關開始觀摩，甚至動手開始拼湊。

“怎么了？”

但是卡倫沒有回應，她沉浸在機關的世界中。

“喂喂喂，還沒給錢呢。”老板不滿地說道。

烏托遞給老板幾張票據，沒看具體面額，但絕對夠買下那個機關。

老板瞧了瞧烏托，似乎想多加點價，但張了張嘴，還是沒喊出來，他又有些拿不準眼前的二人是什么來頭了

一旁默不作聲的艾米看著烏托打發老板。

孩子們爆發出一陣驚呼聲，似乎是在感嘆什么。

眾人望去，發現是卡倫，她在拆卸組裝機關。

手法行云流水，干凈利落，像是名家演奏交響樂一般，雖無聲，但手中的動作便是最好的表演。

烏托想到了自己看到能畫孫悟空的糖人老師傅時的摸樣，這些小孩的樣子應該和他當時一樣。

好奇、渴望。

如果能接過孫悟空糖人，那就更好了。

可是，卡倫在干什么？烏托有些疑惑。

但一旁的老板可不這么想，這手法？這動作，她在分析我的手法，老板難以置信看著卡倫。

“有零件嗎？”卡倫問道。

孩子忙不迭地把身上的零件拿出來，遞給了卡倫。

太好騙了，烏托在一旁感慨道，這些個零件也有個十個標準零件的價值了。

“沒有彈簧，烏托給我一個?！笨▊惿焓?。

好，烏托拿出一個標準彈簧，他身上只有標準零件。

卡倫皺了皺眉，似乎不滿烏托的浪費行為，不過算了。

但材料還是不夠，她要更多零件，更合適的、更符合她的設想的零件。

她繼續從老板攤位里拿幾個機關小人拆解，從中找出幾個可用的零件，更輕的、更薄的、更小的、更寬的，這是她的要求。

老板沒有阻止卡倫的行為，他好像也被卡倫的手法吸引了。

她飛快地組裝好機關小人的核心，要烏托來說，這個核心和騎士機關傳動系統的原理一模一樣，除了原料，幾乎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但接下來的動作，烏托就有些不理解了，金屬做的薄片用連桿連接著身體，彈簧作為蓄能裝置帶動齒輪運動，可以想象的是，只要放開限制金屬薄片會像鳥的翅膀一般揮動。

卡倫，在拼湊機關鳥？

“還能這樣！”老板在一旁喊出話，似乎驚訝于卡倫的動作。

卡倫的動作不斷加快，一個個齒輪相互咬合、一根根連桿互相連接，卡倫手中的機關漸漸成型。

一個相貌有些怪異，但是明顯能看出是鳥的機關小人在卡倫手中呈現。

“這是什么？”艾米好奇地問道，孩子們也眼神發亮的看著卡倫。

“機關鳥？”卡倫有些不確定，因為這個形象和她在教科書上見過鳥的大相徑庭。

“這個機關小人的內部結構很特別，我還沒見過”卡倫解釋道“花了我幾秒才明白，原來這是專門為機關鳥特化的構造?！?

“那你要零件是為了？”烏托不是很能理解，理解構造不就行了嗎？

卡倫隨口回道“哦，那是因為我有一個想法，想試試?！?

“能，給我看看嗎？”老板向卡倫討那個奇形怪狀的機關。

“給?！?

小孩們隨著機關鳥的視線緩緩移動，似乎極為渴望，老板接過機關鳥，高舉起想要細細端詳。

“我能拆開來看看嗎？”他小心翼翼問卡倫。

“不行，技術保密?！笨▊悢嗳痪芙^了老板的要求。

老板沒有無理取鬧，說什么這個技術是我的什么的，他用商量的語氣說道：“我能出錢買這個機關鳥嗎？”

卡倫看向烏托，烏托揚了揚下巴，似乎在說你決定。

“老板，機關小人的錢……”卡倫明眸淺笑。

“不算錢！攤位上的機關小人隨便拿?！崩习宕蠓降卣f道，并把烏托給的錢退還給他。

“老板的機關鳥呢？”

卡倫可還記得艾米說的，這家店是以機關鳥聞名。

老板拿出一個機關鳥，造型精致，雕刻傳神，放在手中似乎要騰空而起。

“老板見過鳥？”一旁的烏托見老板拿出如此傳神的機關鳥好奇地問道。

“什么鳥？這是機關鳥，祖傳手藝。”

老板在一旁吹噓，但眼睛不住的往卡倫這邊瞟，似乎是在看她感不感興趣。

卡倫摩挲下巴，似乎在考慮值不值“算了，加上這個機關鳥，再給這些孩子們一人一個小人?！?

孩子們為卡倫的實驗提供了零件，卡倫自然也會投桃報李，這是她的原則。

孩子們開心的歡呼，雖然他們也想要機關鳥，但機關小人也不錯。

“行?！崩习搴罋鈸]手，答應了這筆生意。

孩子們紛紛開心的去挑選小人，看得出來極為興奮。

在一旁的艾米也想去挑選，但克制了自己的行為，她已經不是孩子了。

烏托從老板手中接過機關鳥，很難想象純金屬制作的在手中只有一點重量，這是為了飛行用的密度低的金屬？還是內部是中空的？

一旁默不作聲的艾米看著烏托異彩連連。

“走吧，艾米，麻煩你繼續帶路。”卡倫從烏托手中拿過機關鳥細細把玩。

“是?！卑滓粰C靈，趕忙向前走去。

“卡倫，老板為什么會答應？”烏托有些好奇老板為什么會對機關鳥如此執著。

“我身為工匠，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卡倫白了眼烏托，這家伙還沒意識到她的價值。

接著是例行科普“剛才我拆解了老板的蓄力裝置，構思很巧妙，在輕量化這方面下了不少功夫，但整體結構很粗糙，不必要的傳導系統太多了，我略微改進了下，老板想要這方面的技術唄。”

“那你不是說技術保密嗎？怎么還把機關鳥賣給他了”

“保密歸保密，但像我們這樣的人哪個不是看一眼就會，老板稍微琢磨一會就會了，他太急了。”

這就是傳聞中的看一眼就懷孕的技術人才嗎？烏托有些感嘆。

突然，烏托伸出手，向卡倫要點零件?！翱▊?，給我點剩余的零件。”

“你要干什么？”

“我也拼一個機關鳥。”

接下來的路段幾人無心觀看攤位，一是因為這些商品都是大同小異，二是烏托二人有事要做。

烏托在仿照卡倫的動作拼湊一個機關鳥，原理很簡單，但是在行走時，手的穩定性極為關鍵，一不小心機關就散架了

卡倫拆開又復原幾次機關鳥后，對烏托說了一聲：“我明白了。”

“又明白什么了？”

“我剛才的的機關鳥是飛不起來的，這個能飛哦，原因你顛顛就知道了?！笨▊悓C關鳥遞給了烏托。

這個機關鳥能飛是因為夠輕盈嗎？

“烏托，你剛剛說鳥，這個機關鳥像鳥嗎？”卡倫在明白機關鳥的原理后有點好奇真正的鳥是什么樣子的。

“鳥啊，這個尾部類似剪刀像燕子，翅膀較窄、鳥喙細長又像啄木鳥，是個縫合鳥哦?！睘跬谢卮鸬?。

“燕子、啄木鳥那真正的鳥是什么樣子的？”卡倫優秀好奇，走在前面的艾米也豎起耳朵仔細聽二人談話。

真正的鳥？什么是鳥？這個故事可以說給妹妹聽。

“大體就是你手中機關鳥的摸樣了，我剛剛只不過說鳥的不同種類?！睘跬姓f道。

蔚藍的天空，嘰嘰喳喳的麻雀站在電線桿上，鄉間的混凝土路旁是一排排盛放的金黃油菜花。

偶爾能看見飛起的烏鶇、斑鳩、白鹡鸰、喜鵲、燕子。

到了秋天，又有排成整列的大雁往更南方飛去，忙碌的候鳥們需要更為溫暖的家園。

不過，應該是見不到了。

“不過不同于機關鳥，他們為了飛行骨骼是中空的，所以很輕，能揮舞著羽翼飛向天空?！?

烏托又描述了點細節：“他們是有羽毛的，就像……”烏托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向沒見過羽毛的人描述羽毛，像細長的葉子嗎？

“像細長的葉輪？”艾米恰到好處地回答了烏托的問題。

“對，細長的葉輪，也像輪船的劃槳?！睘跬杏峙e出了個例子。

“那鳥是怎么飛的。”這是卡倫的問題。

“就和你手中的機關鳥一樣，用翅膀排開空氣，借用反作用力上升，有些鳥也會借助風力滑翔?！睘跬泻沽鳑驯沉耍绻▊愒賳柤氁稽c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好在卡倫沒有繼續追問，應該是看出了烏托的窘態。

過了一會，烏托為機關鳥上好發條。

“卡倫、艾米，我們看看機關鳥是怎么飛的！”

烏托用力一拋，機關鳥飛向了天空。

卡倫有些驚訝地看著烏托，隨后埋怨說道：“你怎么讓它飛了？這玩意能飛很遠的！”

但話已經晚了，機關鳥越飛越高，就要離開這個集市了。

艾米慌忙說道：“烏托先生，快追，如果被別人撿到就糟了，會拿不回來的?！?

會有人要這些小玩意嗎？這是烏托的第一想法。

這不是他那個時代了，做工精細的機關鳥，很值錢的，真會有人要誒。

烏托趕忙追上即將墜落的機關鳥，祈禱在它不要離開他的視線。

“讓一讓。”

烏托靈巧地閃避擋在路上的行人，如同泥鰍一般，滑溜得從人流的縫隙中穿梭，直到他從艾米和卡倫的視野中消失。

直到他看見機關鳥失去動力突然細長的翅膀展開一道薄膜，那層薄膜極為纖細，光芒照射其上甚至能透過光。

機翼面積陡然增大，更大的浮空面意味著更強勁的的升力，機關鳥憑借機翼滑翔，滑得更遠。

“不要這么精巧吧?！?

烏托感嘆機關鳥的精巧，連這種設備都有，不對，不算是機關鳥了吧。

我想想，金屬翅根后面接著薄膜用來滑翔，有著長長的尖端略微彎曲的喙，在看看那個金屬的鳥爪，像是化石翼龍。

感嘆之余，烏托繼續追逐著機關鳥的蹤跡。

越過被陶瓷淹沒的攤位，穿過陣陣吆喝哼的攤主，碼頭區的貿易區已經可以看到盡頭了。

跟著不斷下落的機關鳥跑過長長的碎磚石鋪成的小路。

最終，烏托看見機關鳥落入一棟房子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