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回來了！”

氣息神圣，沐浴熾熱火焰的鳳凰眨眼間化形為嬌俏可愛的彩衣少女，兩步走上來挽住李沐陽的一只胳膊。

因為從小被李沐陽帶大的緣故，對于錦繡來說，李沐陽不僅僅只是教她知識和修行的先生，在平日里的相處中，他其實更像是自己的兄長或者是父親。

——嚴格要求與耐心尊重相結(jié)合。

自從出師離開建木之后，錦繡大部分的時間便待在了外面，主要任務(wù)是幫助李沐陽監(jiān)督九州圖騰獸，維系秩序。

聚少離多，經(jīng)常數(shù)月才能見上一面。所以回來之時也不會抑制自己想念之情的表達。

李沐陽倒也樂得看徒弟對著自己撒嬌。雖為建木，活過萬古歲月，見慣秋月春風，卻并未封心鎖欲，反倒越發(fā)珍視難得的真情。

畢竟，他曾經(jīng)的那些舊友，全都已經(jīng)不在了啊。

天地環(huán)境可以恢復(fù)，三界萬族可以新生，將曾經(jīng)的傷痛與磨難當做歷史看待。但只有他，作為舊時代的殘黨和新時代的掌舵人，要懷揣著舊傷一直走下去。

師徒二人一路閑談，主要是錦繡講述自己這趟出門所見識到的一些趣事，而李沐陽只負責偶爾“哦”“嗯”附和兩聲，給錦繡接個話，讓她休息幾秒嗓子。

他也很擅長當一位讓人舒適的傾聽者。

直到錦繡恰好消耗完心中積蓄已久的分享欲，才發(fā)現(xiàn)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和先生來到了一個陌生又熟悉的地方。

陌生是因為此地她沒有印象，這其實也正常，錦繡雖然在建木上生活了許多年，但建木神樹通天徹地，軀體高大遠超人界任何一座山峰，其內(nèi)枝繁葉茂，宛若街道巷坊復(fù)雜的城鎮(zhèn)。

常人別說幾十年，就是幾百年也不一定能將這里摸清楚個大概。

驚訝地是熟悉，熟悉的不是景，而是兩道與她本源相似的氣息。只是遠遠感知，血脈上的親近感覺便難以消抹。

不用李沐陽主動說明，錦繡便已經(jīng)猜到了這兩道氣息的身份，本來歡快輕靈的步伐不由得慢了下來。

李沐陽面色肅穆，也不言語，行走速度與錦繡一樣減緩下來，直到越過如山丘一般的樹枝后，二人便見到了早有感知的一幕。

焦黑的深坑內(nèi)，相擁合葬的一對鳳凰。

“這......先生，他們是......”

一向歡快活潑的少女，此時的臉上卻充斥著傷悲，一雙秋水剪眸變得瑩潤，話語間帶上了幾分顫音。

“是你的父母，錦繡。”

李沐陽沒有彎彎繞繞，沒有含蓄委婉，直接便把答案說了出來。

“很抱歉，我之前一直在猶豫，想要挑選一個合適的時候才帶你來見他們。”

“那......為什么？”

少女欲語淚先流，她不知道為什么心里涌出無盡的悲傷。明明她早就知道自己父母死在了天地大劫中，明明她從來沒見過他們，沒有和他們生活在一起過哪怕一天。

為什么會這么悲傷呢？

——因為現(xiàn)在見到了啊。

李沐陽靜悄悄地站在一旁，他明白這個時候任何言語上的安慰都是多余的，處于情緒之中的錦繡是聽不進去的。

要做的，只能是陪伴。讓她知道有人在身邊就行了。

良久之后，錦繡的情緒逐漸平復(fù)，雖然眼眶還是殘留有痕跡。

她努力控制情緒，盡力讓聲音自然地說道：“先生，能和我說說嗎？”

說什么？或許是她父母的生平，或許是自己的來歷，或許是李沐陽一直瞞著她的原因......

總之，稍稍冷靜下來后的她想要了解一切。

而李沐陽，他對錦繡，對這對合葬的鳳凰夫婦都心懷愧疚，此時自然是知無不言，將錦繡想要了解的一切娓娓道來。

但在說的同時，對鳳凰夫婦的一番祭拜也是少不了的。

錦繡走上前去認真地看著自己第一次見面的親人，雖然是尸骸，但得益于李沐陽一直有用建木自身的生命氣息為維持他們尸骸內(nèi)的一點生機，所以容貌與生前一致。而本源也未消散，仍舊可以讓錦繡在觸摸時感受到血脈中的悸動。

“嘗試去感知他們的本源吧。“李沐陽在旁邊輕聲提醒。

他一直維持著二者尸骸本源不散，就是預(yù)想到了終有一日他會帶著錦繡來到此處。

“鳳凰一族如何傳承，我不太知曉。但你的父母既然用盡全力保住了你，以及留下來自己的本源，那么必然也是預(yù)想到了會有這么一天，他們的孩子會來接受傳承。”

李沐陽盡力保持語氣平靜，卻仍然不免在字里行間有幾分凄婉之情。

好在錦繡已經(jīng)脫離了最悲傷的階段，當下也是按照李沐陽的提醒，引動自身本源去與父母尸骸里的本源相溝通。

............

意識來到虛幻的空間當中。

錦繡見到了自己父母留下來的一縷神識留影。

留影是生前所留，二人并不知道錦繡進來之時會是何種場景，但他們卻是做了最好的預(yù)想。

笑語盈盈的母親，溫和沉穩(wěn)的父親，努力擺出自己最想讓孩子看到的形象。他們注視著錦繡，聲音跨越數(shù)萬年來到她的耳邊，讓后者止住的淚水仿佛要再次決堤。

但......神魂不會流淚。

“我的孩子，當你看到這道留影的時候，我們已經(jīng)......”

留影說了很多，從對錦繡模樣的想象到不能親自撫養(yǎng)的愧疚，從對獨自一人在大劫后天地生活的叮囑到對錦繡發(fā)展的指導(dǎo)。

他們想盡量做到方方面面的內(nèi)容都能提及，各種事項都事無巨細的叮囑，生怕少說的部分就會讓孩子以后吃苦頭。

但一縷神識留影能包含的容量終究是有限的，以至于他們不得不做出取舍，壓抑下最后一次表達情感的機會，將后面一部分的時間留給了傳承。

一縷金紅火苗憑空浮現(xiàn)，與鳳凰真焰形態(tài)一致。

“孩子，鳳凰一族，浴火而生，天生仙神，三界罕有能與我族相比者。”

“只是可惜受鳳祖影響，族人大多生性追逐自由，不愿被族群所束縛，只愿遨游三界九天。因此我族傳承，只能依賴親族間代代相傳。”

“孩子，心思沉靜，掃除雜念，傳承接受需要一些時間。”

“父親，母親......”

錦繡已經(jīng)哽咽，但為了不辜負雙親的期望，當下只能按照母親所言，沉靜心神，接納火苗，準備接受鳳凰一族的傳承。

而在錦繡冥想入定之后，神識留影的最后一段畫面。

鳳凰夫婦神情欣慰，目光飽含期待凝視著前方錦繡所在的位置。

在這一刻，他們似乎穿越了時空，真正的見到了這一幕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