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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夢影寒星

秋碧邑,學堂。

八載寒暑,彈指而過。任玄,任玄在這學堂里是個走讀生,孤單得如同一只孤雁,每日都在嘗著世態炎涼的滋味。

同窗的嘲笑,好似扎進骨縫的冰針一般;

趙虎與孫豹的拳腳相加,更是他回家路上躲不過的劫難。

他的家里,只有母親黃敏那無聲的嘆息,在貧困之中為他撐起一絲尊嚴。

“唷!任野種,你這身打扮,莫不是剛從墳里挖出來的?”

趙虎那怪笑打破了放學后的寧靜,枯葉打著旋兒落在任玄洗得發白的舊衣衫上。孫豹不等他有所反應,猛地一腳踹在他的膝彎處,任玄悶哼一聲,單膝跪地,揚起一片塵土。

“瞧這病懨懨的樣子!”

孫豹吐了口唾沫,抬腳就往任玄的脊背踩去。

沉重的力道壓得他幾乎窒息,臉頰緊緊貼著冰冷的地面,額角磕破了,血珠滲進嘴角,和著泥污一道流了下來。

他咬碎牙關,把涌到喉頭的那股腥甜硬生生地咽了下去,眼中布滿血絲,卻燃燒著兩簇不滅的幽火。那火,燒盡了被踐踏的恥辱,將“任野種”這三個字,百煉成鋼,鑄入骨髓!

“報應?哈!”

趙虎獰笑著蹲下身子,揪住任玄的頭發。

“你這泥里的蚯蚓,也配談報應?老子弄死你就跟弄死只螞蟻一樣簡單!”

肆意的狂笑在暗巷中回蕩,如鈍刀刮骨。任玄蜷縮在地,直到巷口吞沒最后一絲余音。

他撐著地面站起身來,用袖口使勁擦去嘴角的血污,胸膛起伏不停,就像風箱似的,一字一句從牙縫里迸出來,帶著喉間嘔血的那股鐵銹腥味:

“趙虎!孫豹!今日所受的恥辱,他日必以爾等頸血洗之!”

巷口的風卷起落葉,仿佛也帶走了他最后一絲少年溫良。

月滿閣,燭影搖曳。

昏黃的油燈,映照著黃敏鬢角早早生出的白發。她的指尖微微顫抖著,用溫水為兒子擦拭新添的淤青,眼中的痛楚深得如同古井,仿佛快要把那燈影都給吞沒了。

“明松……”聲音輕得好似生怕驚擾了這夜色,又像是生怕碰碎了兒子強撐著的那層硬殼。

“娘,我沒事兒。”

任玄把脊梁挺得直直的,仿佛那脊骨是用精鋼鍛造而成的,目光灼灼如同星辰,穿透窗紙投向那無邊無際的黑夜。

“孩兒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被困在小池子里的魚了。這身筋骨,終究是要變成劈波斬浪的利刃的!”

母親那溫熱的掌心,傳遞著無聲的力量,就像是黑暗中惟一的依靠。

“江湖上風雨交加,惟有心中那盞燈不會熄滅。忍耐,并非是怯懦,而是在等待鋒芒磨礪出來的那一天。”她的話,就如同黑夜里的北斗星,指引著前行的道路,同時也壓抑著那翻江倒海般的酸楚。任玄的心中滾燙,那滾燙之中裹著恨意,也裹著一定要刺破這沉沉夜幕的那份決絕。

從十二歲起,他就在這月滿閣里干著當壚滌器的活兒,在市井的煙火氣息中窺探到了江湖的一角。

白日里,他裝作勤勉的店小二,耳朵聽著八方來客的談笑風生,但凡涉及刀劍之類的話語,全都暗暗銘記在心里!

深夜里,他就像是一條蟄伏著的潛龍。

講古先生口中橫山武宗的傳說,尤其是劍宗大師兄張無極那一劍驚鴻、劍氣裂云的颯爽英姿,早就在他的心底刻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記,成了他仰望星空的惟一坐標。

《守門要術》,這本由講古先生所贈,被旁人譏笑為“莊稼把式”的普通“武術保健操”,成了他惟一的依靠。因沒錢買劍,便折下后院老槐最堅韌的樹枝當作兵器。

夜深人靜之際,身影在孤燈下被拉長,好似困獸在磨牙。馬步沉穩如同山岳,枯枝劃破空氣,發出“咻咻”的尖銳聲響,撕裂了寂靜,一招一式,都飽含著刻骨的執念與無處宣泄的情緒。

汗水落下,滴在泥地上,仿佛在敲打著通往那個傳說世界的通道,也敲打著他日漸堅硬起來的心防。

子夜時分,疾雨如箭,天地一片昏暗。

任玄剛在偏僻的后院擺開架勢,濕冷的空氣中突然有了異動!急促且踉蹌的腳步由遠及近,沉重地踏破雨幕,夾雜著粗重得如同破風箱般的喘息,還有一股濃得化不開、讓人作嘔的血腥氣味!

“砰!”

一道染血的身影,像斷線風箏一樣撞破雨簾,狠狠地砸落在他面前的泥濘之中!

來者面色如金紙,氣息微弱,胸前一道猙獰的傷口深可見骨,翻卷的皮肉下甚至隱約可見森白之色,鮮血還在汩汩地涌出,瞬間就把身下的泥水染成了暗紅色——正是橫山劍宗的弟子孟星魂!

在他身后,幾道鬼魅般的黑影在如瀑的雨幕中若隱若現,悄無聲息,只有一股凝如實質、冰冷刺骨的殺氣,穿透層層雨簾,直逼過來!

“救……”孟星魂的喉頭滾動,只來得及吐出一個破碎得如同裂帛的音節,眼神已經近乎渙散,手指在泥水中痙攣著抓撓,留下一道道絕望的痕跡。

任玄的瞳孔驟然收縮!心臟猛地一沉!江湖兇險,救人可能會引火燒身,這個道理他是明白的。但眼前這垂死之人殘破衣襟下,那一抹熟悉的、屬于講古先生口中“橫山劍徽”的紋樣,雖被血污浸透,卻瞬間點燃了他心底壓抑許久的火種!

橫山!那個讓他魂牽夢繞、視作救贖之地的地方!

電光石火之間,身體先于思考行動了!任玄如離弦之箭般撲到近前,雙臂的筋肉鼓起,爆發出比平日更強的力氣,將那沉重冰冷的身軀半拖半抱,快步如飛地掠進月滿閣后門狹窄的陰影里。

“娘!”他的喉間迸出一聲壓抑的低喝。

黃敏聽到聲音走了出來,手中的針線掉落。看到這般慘狀,她不禁倒吸一口涼氣,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卻沒有絲毫的遲疑,眼中的痛楚瞬間化作母獸護犢般的堅毅,轉身就沖進內室,拿來了潔凈的布條和珍藏多年、僅剩小半瓶的“金瘡散”。

她跪在孟星魂的身側,雙手穩如磐石,藥粉像雪一樣灑下,布條一層一層地緊緊縛住,試圖鎖住那正在噴涌的生命力。指尖觸到傷口邊緣冰冷的皮膚和滾燙的血液時,微微顫抖了一下。

“小兄弟……多謝……”孟星魂艱難地掀開眼皮,聲音微弱得如同蚊蚋,目光掃過任玄,帶著一絲瀕死之人的復雜神情。

“噤聲!”任玄目光如電,側耳緊緊貼在門板上。屋外雨聲喧嘩如同怒濤,掩蓋了大部分的動靜,但那幾道森寒如毒蛇的氣息,就如同跗骨之蛆,并沒有遠離!它們盤旋在院墻之外,就像等待獵物咽氣的禿鷲。

他宛如一頭被逼至絕境的幼豹,俯身藏于門后那最深的陰影里,透過狹窄的門縫向外偷偷窺探。雨幕沉沉,只見幾個黑影在院墻邊來回徘徊,其中一人所持的狹長利刃,在偶爾劃過的慘淡電光下,反射出幽冷的微光,那刀尖正緩緩地、帶著審視之意,指向了月滿閣緊閉的后門!

冷汗瞬間浸濕了任玄單薄的里衣,黏膩且冰冷地貼在皮膚上。他屏住呼吸,心臟在胸腔里如擂鼓般劇烈跳動,仿佛快要撞碎肋骨。追兵……居然如此執著!他們嗅到了血腥味兒!

“咳…咳咳…”內室傳來孟星魂抑制不住的嗆咳聲,鮮血再次從嘴角淌出,染紅了黃敏剛換上的布條。

堂中一片死寂,沉悶得如同鐵塊,眾人心里像墜了鉛塊般沉重!

就在這時——

“篤、篤、篤。”

三聲極輕且極有韻律的叩擊聲,無比清晰地落在了月滿閣緊閉的前門門板上!

聲音雖不高,卻蓋過了嘩嘩的雨聲,好似冰錐,狠狠地鑿在死寂之上!

屋內的空氣瞬間凝固成冰!黃敏包扎的手猛地一抖,指尖的藥瓶差點滑落,臉色由白變青。

孟星魂渙散的瞳孔驟然收縮,爆發出困獸般的絕望與最后一絲掙扎的狠勁兒,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怪聲,手指無意識地緊緊摳住身下的草席,指節因用力而變得慘白。

任玄渾身肌肉瞬間緊繃得像鐵石一般!他猛地回頭,視線穿透昏暗的油燈光暈,與母親驚駭欲絕的眼神、孟星魂絕望如淵的目光在空中劇烈碰撞!

那敲門聲,不緊不慢,帶著一種貓戲老鼠般的殘忍以及志在必得的壓迫感,一聲聲地,敲在三人緊繃得快要斷掉的心弦上,更像是敲在命運的喪鐘之上!

門外究竟是誰?是那些如影隨形的追兵終于按捺不住了?還是……在這雨夜中,引來了更為恐怖、更難以揣測的存在?

一股無形且冰冷的殺意,悄無聲息地透過門板的縫隙,彌漫開來并滲透進去,瞬間充斥了整個狹小又壓抑的空間,令人感到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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