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儼然是感受到了那陣幾乎毀天滅地般的沖擊，哪怕離自己的距離尚遠，徐郎的臉色也有些不太好看。

然而戰斗似乎并沒有持續多久，也就一盞茶的功夫，伴隨著空中一聲震耳的轟鳴，世界一下子就沉寂了下來。

他們該不會已經分出勝負了吧？

徐郎在心中暗想著，然而他又沒法確定這一點，只能帶著疑問盡快趕過去了。

片刻后。

一路過關斬將，徐郎在斬殺了不少叛軍亂黨，為好幾十個同道解了圍之后，他終于看到了不遠處的演武場。

他深吸了一口氣，踩上屋頂居高臨下，先定睛看了一眼下邊的局勢。

早在來之前，徐郎便已然從鳳閣鳶的同道們口中得知了來襲敵人的身份，沒想到居然連三大家族的家主也親臨鳳閣鳶戰場了！

北地劍王楊秀，大唐軍神李婧，衍圣公孔方。

這三位已然是大唐武道的頂點，宗師九境巔峰。

普天之下，能達到這個境界的武者只有寥寥十數人，然而大唐由于國力鼎盛，此等高手竟有足足五人。

按照境界來說，借助藥力勉強達到宗師境一品的徐郎，無非就是個速成宗師罷了，在他們面前連提鞋都不配。

畢竟這三人的境界遠超自己，按理說徐郎完全沒有沖上去送死的必要。

然而不管怎么說，上官清對他而言有著知遇之恩，徐郎并非是知恩不報的人，如今鳳閣鳶正在經受磨難，也是時候該輪到自己出手了。

“動手吧。”

徐郎深吸了一口氣，正準備擼起袖子上去為敬愛的閣主助拳——結果定睛一看，他卻發現下面的情況好像和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樣。

閣主竟奄奄一息了？三大家族的家主也都受了重傷！

難道說，眼下是兩敗俱傷的局面？

不對，靈識得到的反饋沒那么簡單，戰場中明顯有不屬于大唐勢力的第三方插足！

到底是誰？

……

希望之后竟是絕望，偌大的演武場上剩下的是一片死寂。

大概是因為這位不速之客的到來，以至于戰場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微妙，兩方人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手上的戰斗，警惕性地和對手保持了距離。

然后抬頭望向天空，他們便發現了一位騎著雪白云豹的身材魁梧的男子，此時正身著黑衣、手持利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整個戰場。

眾人一開始還不明所以，但這人顯然也很識趣，冷哼了一聲便將衣襟一扯，當即露出了印在胸膛上的漆黑色狼紋。

眼見這一幕，兩方人這才恍然大悟——

他是北蠻人！是大唐目前而言最難纏的死對頭！

為什么長安城內會有北蠻人存在？

眾人都是不解，只有楊秀見狀之后眼前一亮，興奮地沖著身旁那兩人喊道：“我就說此計必定能成！有他在這兒，我們何愁上官清那個妖女？”

“咳……咳……”

就在這時，從鳳閣鳶人群中傳來了一陣若有若無的咳嗽聲。

閣衛們望去，發覺這是上官清的咳嗽聲，急忙紛紛圍上去用身體將其牢牢護住。

“閣主，你一定會沒事的……”

端木菲兒看著虛弱無比的閣主，已然是淚流不止，卻還是強撐著滿腔的悲傷說道：“屬下……屬下一定會盡全力救治你的！那怕豁出我的性命來，也定要讓閣主恢復過來！”

她說著便打算給上官清輸送真氣，卻被后者輕輕一抬手攔了下來。

見菲兒有些不解，上官清之色慘然一笑。

“算了吧，菲兒，我的身體什么情況我最清楚。”

剛剛她已然昏迷了一回，但似乎又靠意志強行讓自己清醒了過來。

然而這卻更像是回光返照。

她面如土色，呼吸更是只剩下了殘喘，只是那對如星的鳳眸仍然不甘心地睜著、瞪著，仿佛要將這個世界的最后一幕深深地印在眼里，記在心里。

還是太大意了。

一想到剛才的那一幕，上官清便只覺的懊惱無比。

在使出了那禁忌的一招之后，三大家族的主心骨全部無法參戰，她本想趁此機會指揮閣衛們沖殺上去，打對面一個措手不及。

畢竟，鳳閣鳶全員隸屬于女帝嫡系，皆是悍不畏死之人。

原本在這番拼命的突圍之下，她們早就能與朝廷的軍隊會和了，甚至還可以尋求慈恩寺玄奘法師的助力，掀起一場轟轟烈烈的大反攻！

怎料這個時候竟會被人偷襲！

對方就像是早有預謀，找準了自己戒備心最低的時候痛下殺手。

剛剛那一招來勢兇猛，雖然姑且為護體真氣化解了一部分，卻仍有一半劍氣斬入體內，粗暴地將她的臟腑和經脈搗了個亂七八糟——這便直接斷絕了她的所有生機。

由于體內經脈幾乎全被攪爛，就算勉強救回來了，她多半也只是個廢人。

上官清實在不甘心這一切就這樣結束了。

尤其是不明不白地死在一個北地蠻子手里，她更是不甘心。

“你——”

上官清抬起頭來，目光憤恨地盯著頭頂上的偷襲之人，然而當看清楚來人面目的時候，她竟一時怔住了，眼中的震驚無限放大，仿佛看到了一處極其不可思議的景色。

“上官閣主，好久不見。”

那黑衣男子淡然一笑，明明剛剛還重傷了上官清，此刻說話時卻像是正在給一個老朋友打招呼。

“耶律燕！”她怒目圓睜，像是在用最后的力氣在吶喊，“你不該來這里！快滾回……你的……北地去！”

北蠻大可汗，耶律燕！

如果要在地界荒蕪的北地，找出一位最具代表性的宗師高手來，那身為北地五大部族首領的耶律燕自是當仁不讓！

但這位的身份可不僅僅是大可汗，他同樣還是蠻人三軍的統帥！

這便是最不可思議的事了。

要知道，邊城距離長安之間距離何止千里，更何況中間還隔了整整一個云中境，其中烽火臺眾多，專門為敵情報信。

然而耶律燕這么一號大人物混進了長安城，為什么云中境內竟是一點兒消息都沒有？

鳳閣鳶如此高效的情報網絡，竟淪為虛設？

“上官閣主，你我是故交，就不說那些虛頭巴腦的話了。”

耶律燕可不管上官清現在在想什么，如今占盡優勢的他，當即下了最后通牒——

“現在，為你的部下好好考慮一下，讓她們放下武器投降吧！”

上官清聞言愣了一下，情不自禁地咬住了嘴唇，腦中最后的思緒正在快速思考著……最終還是很快想明白了，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也是，自己反正也是個將死之人了，為何不在這人生的最后關頭，為這些對自己忠心耿耿的下屬們謀一條活路呢？

因為實力不濟而投降固然屈辱，卻也是她們眼下能夠活命的唯一方法了吧。

然而，正當她準備傳出這道命令的時候，周圍卻很快響起了震天的喊聲——

“誓死不從！”

“臭蠻子！你休要傷我們的閣主！”

“讓我們投降？你做夢！”

“你可不要以為我們是貪生怕死之徒！”

“有本事就來啊！”

“……”

上官清有些驚訝，她突然想起了自己這幫下屬們的脾氣，一時既是感動又是欣慰，但又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感。

塵歸塵，土歸土。

這些忠心耿耿的手下，陪伴了自己這么多年，到頭來卻還是選擇為了自己而不肯茍且偷生，自己又何須濁了她們的這番心意呢？

抬頭看去時，耶律燕卻頗為玩味地翹起了嘴角，儼然是打算好好看看自己接下來會說什么話。

上官清什么話也不想說。

氣力似乎也消耗殆盡了，她只得默默閉上了雙眼，安靜地等著自己最后的命運。

而就在這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