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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百轉

  • 權臣九千歲
  • 山水一半
  • 3081字
  • 2024-04-22 09:50:24

穆然面上終于顯露了一絲慌張,第一時間看向自己的鞋面。

花蕪更加放心自己的猜測,續道:“紅壤常見于南方,斷腸草也多長于南方,紅壤之中為最佳,或許是你的這批斷腸草在移植時專門帶了一些紅壤,而你這鞋面恐怕就是在種植斷腸草的地方沾上的,我說的,對嗎?”

他眉頭緊鎖下壓,眉梢微翹,兩腮略鼓,下頜繃得緊緊的,卻是不回話。

花蕪便知自己猜對了,其實,她根本無法推斷種植斷腸草的土壤中,是否真的摻了紅壤。

她不過是猜測此人痹癥嚴重,前兩日又正逢雨水,痹癥發作起來應當更是難耐,他靴上的紅壤說不定真是因采摘斷腸草而沾上。

她便以此做了個大膽的假設。

沒想到他根本毫不反駁,反而看著愈發沉重。

這般僵持著的局勢并沒持續多久,梅蘭竹菊四扇屏風后很快繞出一人,正是此前的監試官,他將一沓裁剪整齊的四方宣旨和一批纖細的宣州紫毫發到每人手上。

隨后,監試官又吩咐道,“將你們所指認的真兇寫于紙上,這便是玉翎衛最后一道考核。”

花蕪聞言,吃驚地看向屏風之后,那位貴人自她開始同穆然對峙之后,就沒再有過言語動作。

沒有言語,沒有動作,是不是就表示沒有興趣,更加沒有驚喜?

難道是她哪里說得不對?或是遺漏了什么?

否則,哪里還需要通過給每人紙筆來推斷下毒的真兇,哪里還需要考核?

依她方才那一通分析,分明已給了每個人現成的答案。

這一眾人中,也有瞧破其中關節的,花蕪說得有板有眼,每一樣都能對得上,最后那一問,竟連當事人都答不上來。

若以此看,的確是穆然嫌疑最大,可經此一說,在場的人都能給出一致答案,那還用得著考核么?

這答案顯然有蹊蹺,可沒人能推斷出更有嫌疑的人選。

故而,這一半人中,有近一半人寫了“穆然”,而近一半人則寫了“花蕪”。

花蕪卻煩惱著。

大家都能想得到的答案,顯然不對。

腦袋里如同一場山洪海嘯翻天覆地地攪弄著。

腦中的畫面一幅幅跳閃而過。

曹公公、方山露芽、山羊、桂花糕、斷腸草、鉤吻毒、木臉、紅壤。

曹公公、方山露芽、山羊、斷腸草、紅壤。

曹公公、方山露芽……慶和宮!

原來是這樣。

花蕪不再踟躕,像是不給自己后路一般,直接將那三個字鋪滿了整張宣紙,不給自己任何更改的余地。

王冬瞟了一眼,一顆心險些沒跳到嗓子眼。

他很猶豫。

過去,花蕪總是能通過幾句看似毫不相關的問話,幾個不甚起眼細節推斷出他的私房錢藏在何處。

因而,他對花蕪一向是信任的,可這一次,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敢。

“真這么寫?”

花蕪咬了咬筆桿,堅定道:“富貴險中求,聽我的,就這么寫。”

“行,進一步海闊天空,退一步,咔嚓一聲,我已經被咔嚓過了,沒什么再好失去的對不對,我聽你的。”

雖然言辭里豪邁萬丈,可王冬仍是極力地控制著手抖,才寫下來和花蕪一樣的答案。

監試官收走了他們的答案,呈交到了屏風那頭。

宣紙翻動的聲音沙沙作響,令人平添幾分煩躁。

所有人都在等著那一句裁決。

屏風那頭卻驀地發出了一聲哂笑。

監試官俯身,像是聽了幾聲吩咐,頻頻點頭。

接著,他重新繞回屏風這頭,掃了一遍在場的參試者,瞇了瞇眼,正色道:“花蕪和王冬留下,其余人等,回宮候著。”

王冬難掩興奮,支起腦袋和花蕪對了一眼,卻意外看到了花蕪眼底蘊藏的一點黯然。

花蕪看著那幾個泛著冷光的托盤,心思百轉。

人都遣走了,可那些花樣百出、看似精巧的刑具卻沒撤下去。

花蕪和王冬跪著,屏風后的那位卻不急著發話。

他悠然接過監試官遞來的茶碗,低抿了一口,嘴角輕輕勾起。

方山露芽,果然是味好茶。

“說吧。”裹著星碎砂礫的嗓音從屏風后傳來。

慶和宮中,沒有真男人,大多是夾聲尖嗓子,這副嗓子算不上多動聽,倒也是獨一無二。

花蕪只覺得這副嗓音有些熟悉,像是裹著砂礫的夜風從肌膚上刮過。

卻又同那一夜不盡相同。

可這位貴人既不提問,也不斥責,只這兩個字,無頭無尾,卻叫他們從何說起?

花蕪和王冬忐忑地對視了一眼。

王冬那張臉擠向一處,提醒花蕪快些回話,花蕪卻有些頹喪。

這位九千歲的脾性,她實在還摸不準。

可只要一想到這里是慶和宮,對面之人是慶和宮之主,她便不敢再有絲毫隱瞞的小心思。

“回九千歲,斷腸草生于紅壤為最佳,是奴婢胡謅的。”

王冬不可思議地轉了腦袋,春風扶蘇的舒爽日子里,他的后背陡然沁出一層薄汗,身下的蓮花暗紋青磚也似乎在那一瞬間變得燙手燙腳。

他整個人如同被架在火上炙烤,而放火之人,正是他身旁這位他極其信任的好友。

王冬四肢酸軟,抬手拂了一下額上還未冒出的虛汗,只聽得花蕪續道。

“而那人靴上確有紅壤,紅壤出自長江以南,北方并不多見,宮中栽培花卉,不曾用過紅壤,而慶和宮毗鄰皇宮,這一路皆由青石板鋪就,亦無路上沾染的可能。”

“那又如何?”屏風那頭透過來的語氣,沒有一絲起伏和溫度。

花蕪咬了咬唇,“慶和宮中備著山羊,除了第一場考核之外,許是早就知曉鮮羊血能解斷腸草之毒,再者……慶和宮一向防備嚴謹,知天下事,曉天下人,曹公公乃御前之人,縱使有人試圖向曹公公投毒,先不說是否膽敢在慶和宮中動手,就算真有不顧后果的亡命之徒,想來也定然逃脫不出慶和宮的眼睛。”

“聽起來倒是合乎情理,繼續。”

又是冷冰冰的語調,花蕪只能硬著頭皮往下說。

“紅壤多用于茶花栽培,據奴婢所知,上京城中只有一處,才有這般紅如鐵銹的土壤,那便是……便是這慶和宮。下毒之人靴上沾染了紅壤,故而奴婢推斷,也許那名參試者本就出自慶和宮。”

“大膽!”不等蕭野發話,一旁的親隨就先怒斥了一句。

“你們到了慶和宮后,有專人引路,并不曾路過汐霧園,你何以知曉慶和宮中有紅壤一事?”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太過緊張,花蕪竟聽出了屏風那頭傳過來的語調,終于有了一絲絲起伏變化,卻是如同裹著別樣情緒的一聲嘆息。

“奴婢、奴婢是聽王冬說的。仁德順敬皇后曾是慶和宮之主,當時還是恭王爺的陛下與王妃感情篤厚,聽聞愛妻鐘愛茶花,便命人從江南帶回來一株十八學士連同一車紅壤,栽種在慶和宮中,如今仍被宮中奉為一段佳話。”

“是,是。”一旁的王冬方才還在火上炙烤著,如今被花蕪提及姓名,又拍了拍帝王深情的馬屁,最后還被說成一段佳話。

怎么聽,都是溢美之詞。

他粗粗一想,察覺到這位友人似是好心好意地往他身上扯功,頓感周身清涼,便趕忙先應了下來。

“佳話,的確是段佳話。”

九千歲蕭野的重音落在最后那兩字上,叫人聽著,像是摻了別的意思。

可仔細一回味,又察覺不出有何不同。

仁德順敬皇后乃是當今圣上在這慶和宮里的發妻,只可惜,這位性情和才情都近乎完美的發妻卻沒能等到她的丈夫登上九五之尊寶座的那一天。

所謂“仁德順敬皇后”,不過是人死之后的謚號,的確是要令人忍不住嘆息哀惋。

蕭野離開了椅座,屏風之后的那道身影驟然躥高,轉身背對。

“只可惜,你自負太高,做了一堆似是而非的推斷,最終竟將矛頭直指本座,如此狂背大膽,定是在宮里沒吃夠苦頭,你憑什么敢賭本座會選擇一個竟敢將箭矢對準上司之人!”

蕭野背身而去,屏風后的那抹玄色身影越來越小。

王冬那在火上炙烤了半晌,堪堪如沐清泉的身體,似是一瞬間又墮入了冰窖。

什么進一步海闊天空,退一步咔嚓一聲,他后悔了,他是真的不想再被咔嚓一刀啊!

監試官朝著蕭野離去的背影行禮,而后,銳利的眼神掃過那一排刑具,聲色俱厲。

“這是九千歲對你們的提點,還不謝恩。”

花蕪和王冬被人左右架起,有人翻動著托盤上的刑具,發出刺耳的“哐當”脆響。

泛著幽藍冷光的錐子尖刀向他們一步步逼近。

“因為院中的那塊石壁!”

伸頭一刀,縮頭一刀,既然如此,她何不放膽一試。

不等那背影任何反應,花蕪抵死倔強,“玉翎衛乃圣人之眼,帝王之刃,玉翎衛辦事第一要則便是唯忠帝心,奴婢只會將自己所見所斷如實上報天聽,至于信與不信,如何決斷,但憑帝心。”

說完這些,那道背影已然不見,花蕪垂頭喪氣,王冬視死如歸。

兩人都耷拉著腦袋,誰也不見監試官慌慌張張地朝著屏門處又行了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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