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落子無悔(今日大章)
- 人間有七城
- 吳四柳
- 4227字
- 2024-07-11 10:34:22
“十四歲的時候,我曾經瘋狂迷戀過我的表姐,不過在那以后,我就再沒真正喜歡過任何一個女人。”
安華抱著一個酒壇,坐在徐記火鍋鋪大門的門檻上,傷感地看著天上的星星,如此說道:
“我很喜歡得到的過程,但是得到之后就覺得沒什么意思了。”
他仰頭灌了一大口酒,原先滿滿的一個酒壇,現在已經快要見底。
“但是這幾天,我發現我又有那種真正動心的感覺了。”
安華抹了抹嘴角的酒漬,繼續說道:
“這種感覺是如此的美妙,仿佛讓我回到了十四五歲的時候,卻也是如此的痛苦。”
“這些年從來沒有哪個女子能夠拒絕我的追求,但是現在我真心喜歡上了一個女子,她卻拒絕了我……”
風蕭蕭伸手在他腦袋上敲了一下,瞪眼道:
“別跟我扯你的那些破事,快說你束叔的事情進行地怎么樣了。”
“我現在就是在說束叔的事情。”
安華苦笑了一下道:
“這幾天我一直在想辦法接近宣素辰藏在暗處的那個女人,買通了她身邊的一名仆婦結實了那女子,可是不管任我施展什么手段,那女子卻是對我一點都沒有動心。”
“只是我卻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她了,求之不得輾轉反側,這種感覺實在是太折磨人。”
風蕭蕭和束行云沒有理會安華后面的那些自憐自艾的感嘆,兩人對視了一眼。
風蕭蕭似乎沒想到安華居然沒有拿下那個宣素辰的女子。
束行云則是輕嘆了口氣道: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我再看看有沒有其他辦法對付那宣素辰。”
說實話,風蕭蕭提議的這個辦法,他心中總是有點不舒服,雖然他口中宣稱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也要求了風蕭蕭必須要保證那個女子的安全,但是這樣利用一個女人的感情去達到自己目的的事情,束行云不是很喜歡。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安華卻是抬起了頭道:
“哦,我方才只是說我追求蓉蓉沒有成功,但是束叔的事情卻是已經辦成了。”
束行云和風蕭蕭俱都一怔,接著風蕭蕭又是一掌拍在安華的頭上道:
“你小子快把話說清楚,別說一句藏一句的。”
“蓉蓉雖然拒絕了我的追求,但是在知道了我想對付宣素辰之后,卻是毫不猶豫地表示她可以幫助我們,因為她的父母家人,都是死在宣素辰的手中……”
然后安華開始講述。
這幾天他一直在勾引那位宣素辰藏在暗處的女子,當然,按照安華自己的說法,他是在真心追求。
而安華也通過了那女子身邊之人,打聽了一下這女子的身份底細,然后才知道那個名叫阮蓉的女子,原來也是出身官宦之家,三年前她父親因貪墨之罪被滿門處斬,而當時負責抄家處斬的就是宣素辰。
只是宣素辰在見到那阮蓉之后,卻驚為天人,讓平素不喜女色的他也動了心,暗中留下了那阮蓉的性命,圈養起來當做自己的情人。
而在知道了這些事情之后,安華乘機試探了一下那阮蓉的口風,而那阮蓉卻是一個極為冰雪聰明的女子,從安華的只言片語中察覺到安華的別有目的,然后兩人有了一次坦誠的交流。
當然,只是言語上的坦誠交流。
而據那阮蓉所言,她父親當年是被陷害的,甚至按照她這幾年來的觀察試探,那宣素辰恐怕也跟她父親被陷害抄家的事情脫不了干系。
所以這幾年那阮蓉活的無比痛苦,雖然心中恨死了宣素辰這害得她家破人亡的仇人,但表面上卻還有奉迎承歡。
只是她一個普通女子,想要報仇卻是有心無力,直到安華出現在她眼前。
那阮蓉對安華表示,只要能幫她報仇,不管要她做什么事情都可以。
安華講完了。
束行云和風蕭蕭再次對視了一眼。
“會不會有詐?”
然后風蕭蕭皺眉這么問了一句。
“我敢保證,蓉蓉說的是真話!”
安華將酒壇中最后一口酒喝完,然后將酒壇扔到了一邊,嘆了口氣道:
“雖然我沒有追求到蓉蓉,但一個女人是不是在說謊,我還是分的清的。正如我能看出她一點都不喜歡我。”
“而且我已經特意去查過了,三年前確實有一名姓阮的監察司御史被滿門抄斬,抄家之人正是宣素辰,而那阮姓監察御史也確實有一個女兒叫阮蓉,只不過在記錄中那個阮蓉自然是已經被處斬了。”
束行云沉思了一下。
如果這是那宣素辰針對他們設下的陷阱,卻是根本不需要這么麻煩,徐記火鍋鋪就在四南巷口,宣素辰完全可以直接帶人圍住這里。
所以束行云也覺得這不像是一個陷阱。
“什么時候會有機會。”
然后他沉聲問安華道。
“蓉蓉告訴我,后天晚上宣素辰會來找她。”
安華答道。
邊上的風蕭蕭扭頭問了束行云一句道:
“真的不怕是陷阱?”
“看著不像,做事情總要冒點險的。”
束行云咬了咬牙道。
有黑玉鐲這張底牌在,他覺得自己行事可以放開一些手腳,也能夠承擔一定的風險。
“那我明天把那種能削弱元力者修為實力的藥給你。”
風蕭蕭點了點頭,再對安華道。
束行云從袖子中取出了一片焱葉,慢慢咀嚼了幾下。
苦苦澀澀的味道,讓他的頭腦變得越發冷靜。
“那么,就后天晚上動手。”
……
束行云判斷地沒有錯,第二天徐記火鍋鋪的生意果然還是很好,并沒有因為昨日那些市井地痞來鬧過事而讓客人不敢登門,反倒是昨日夜間沒能吃上徐記火鍋的一些客人,大中午就跑了過來。
只不過到了黃昏時分,徐記火鍋鋪外卻又出現了一大群身花衣花褲的大漢,將徐記火鍋鋪的大門堵的水泄不通。
柜臺里面的王佳芝嚇得花容失色,昨夜小云剛告訴她,以后不會再有人來鬧事了,怎么今天這些市井地痞又來了呢。
從廚房內聞訊而來的束行云,走到店鋪門口,看著圍在門外的那些花衣大漢,不禁也皺了下眉頭。
這是什么意思?
難道那曹家還有杜笙還不肯善罷甘休?
就在這時,門外的大漢如潮水般往左右一分,一名身材瘦削,長眉細目,氣勢極雄的中年男子緩步走出。
“哈哈哈,束老弟,這家徐記火鍋鋪如今可謂是聲名遠播,今天杜某人特意帶手下弟兄來給束老弟你捧個場。”
杜笙大笑著走了過來。
“束老弟你放心,這次杜某可不是來鬧事,而是真的來照顧生意的,今天晚飯你們家火鍋鋪就由我包場了,要多少錢杜某一分都不會少,兄弟們吃的高興了,飯錢加倍算也沒問題。”
杜笙豪氣地道,走到束行云身前時,又說了一句道:
“另外,剛才杜某已經吩咐這條街上的那黃三,以后你們火鍋鋪的頭錢,就都不用交了。”
柜臺內,王佳芝和剛剛過來的徐媱母女,聞言頓時都驚喜地“啊”了一聲。
要知道每個月交給那黃老大的頭錢,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而杜笙聞聲不免朝束行云身后看了一眼,當他看見柜臺中的徐媱時,饒是他的小意樓中,不知有多少絕色佳麗,此時眼中也難免閃過驚艷之色,接著他又是看了一眼容顏俏麗,尤其身材極為傲人的王佳芝一眼,然后臉上頓時露出了恍然之色。
昨夜他一直百思不解,那就是這樣一個實力足以躋身星榜前三的天驕元力者,在明城不管那家勢力都會待以座上賓,為何要在一家火鍋鋪中當廚子?
現在杜笙覺得自己已經找到答案了。
于是他看向束行云的目光頓時變得曖昧起來。
如果這位好這一口的話,那自己拉攏起他來,倒是有不少手段了。
而束行云則是無奈的看著杜笙,看來昨天自己解決這位市井江湖大佬的示好,還是沒讓對方死心啊!
“杜爺,若是你自己來吃火鍋,我自然是歡迎之至,但是包場什么的就不必了,像店里的老客人,總要給他們留位,你手下兄弟真的想吃的話,就分批進來吧。”
束行云嘆了口氣道。
一次沒有關系,但如果今天還是一大群花衣大漢坐在店鋪中,即使他們是真的來吃火鍋的,但在其他客人看來,恐怕就真的暫時不敢來徐記火鍋鋪吃飯了。
杜笙聞言,似是毫無介意之色,立刻就揮了揮手,他身后的花衣大漢頓時呼啦一下就散去了大半。
“那今日杜某就好好嘗一下束兄弟你的手藝,若是束兄弟不介意,等會杜某還想和束兄弟喝幾杯。”
然后杜笙只帶了五六名手下走進了店內。
束行云讓徐媱給他安排了二樓的包廂,也特別給杜笙做了一個特制的鍋底。
不過和前幾天的晁老的待遇不同,束行云并沒有進包廂跟杜笙喝酒。
對于杜笙這個人,沒必要他自然不會得罪,但也不想跟對方走得太近。
杜笙接近他的目的,束行云知道地很多清楚,自然不是因為他長得帥,也不是因為他做的火鍋好吃,而是因為他實力夠強。
人和人之間沒有毫無目的的交往,即使只是純粹的情感上的需求,那也是一種目的,而杜笙的目的很明確,就是看中自己的實力。
如果自己和他走得太近,那么杜笙必然會利用他的實力去達到另外一些目的。
束行云可不像卷進麻煩的江湖紛爭中。
其間杜媱多次跑進廚房,說那位杜爺想請他去喝杯酒。
束行云卻只是淡淡地說了聲“別理他”。
但徐媱始終一臉擔憂之色,當她第三次跑進廚房的時候,終于忍不住問了一句道:
“萬一真的得罪了那位杜爺,他又來找我們麻煩怎么辦?”
束行云微笑著對少女道:
“你不是一直希望家里有個元力者嗎?現在有了,卻還是擔心這擔心那。放心,只要有我在,他不會來這里鬧事的。”
徐媱先是一怔,接著俏臉微紅道:
“你又不是我家里人。”
接著跑出了廚房,只是到了門口邊卻又回頭幽幽再說了一句:
“而且……你也不會一直在。”
杜笙是這一天晚上,是最后一個離開的客人,他一直在包廂中等著束行云,但束行云一直沒有去。
不過據王佳芝所言,那位杜大爺離開的時候,臉上倒是沒有什么失望之色,只是說她們家的火鍋味道真不錯,以后他會經常來吃。
……
第二天的午后,束行云去找了仲老頭下棋。
“你今天有些心神不寧。”
老槐樹下,仲老頭悠然從棋盤上取走幾枚束行云的棋子,然后皺了皺眉說了這么一句。
天氣越發炎熱了,侍女小秋在他們身邊給兩人搖著扇。
束行云沉默了一下,他卻是心神不寧,因為他今天晚上就要去辦那件大事了。
這也是他今天來找仲老頭下棋的原因。
他想通過下棋能讓自己變得平靜一些。
“不錯,仲大爺你的眼光真好,今天我確實有些心事。”
束行云苦笑道。
“哦,能和老頭子說說是什么心事嗎?”
“晚上我準備去做一件事情,只是殊無太大把握。”
“如果那件事失敗了,你會怎么樣?”
“……那么我可能以后無法再來和仲大爺你下棋了。”
仲老頭抬頭看了束行云一眼,接著毫不客氣地又落下一子,棋盤中左上角束行云的六顆棋子頓時岌岌可危。
“老頭子這些天日夜揣摩這圍棋之道,發現這棋道如世事,講究先謀全局,不拘泥一邊一角之得失。”
“我觀你棋路,開局之處,往往頗為謹慎,然后廝殺到中場,卻又殺性太重,往往糾結于小處爭鋒,只求暢快。”
“當然,這是年輕人的通病,而且也不能說這種棋路就不對,要謀全局,也要爭勢,以邊角之勢,未嘗不能殺出一番新局面。”
束行云可能看著左上角處那六枚棋子,愁眉苦臉,已是無力回天。
苦思冥想之以后方才小心翼翼下了一子,只望接下來仲老頭能出個昏招,讓他躲過一劫了。
然后嘆了口氣道:
“你今天怎么這么會說,而且說得還怪好的。”
仲老頭哈哈大笑,并沒有如束行云希望的那般下出昏棋,反倒神來一手,不但吃下了束行云那垂死掙扎地六子,還將另外四子又逼入了絕境,接著得意地道:
“當然,我只是平常懶的說而已,對了,剛才說了那么多,其實都是扯淡,下棋最重要的就四個字:落子無悔。”
落子無悔!
在小秋姑娘扇起的陣陣涼風中,束行云的心終于慢慢平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