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行云右手執紫斧束心,鋒利的斧刃緊緊貼在花豹脖頸的肌膚上,左手執青斧自觀,橫壓在花豹的肩頭。
他的聲情無比平靜,平靜地仿佛剛才他施展的那式“平湖”。
平湖,是九式中他目前練的最好的一式。
雖然不能說是已然大成,但絕對算是爐火純青。
也正是這一式,讓他擊敗了一名位列星榜的天驕人物。
束行云神情極平靜,但是目光卻無比銳利冰冷。
他緊緊盯著花豹,終于第一次開口對花豹說話。
“你前夜從李家火鍋鋪中帶走的那個女子,現在在哪里?”
剛才他一直沒有問,是因為束行云很清楚在分勝負之前,他的問題根本沒有意義。
現在花豹的生死已經掌控在他的手中,他可以問任何想要問的事情了。
此時花豹臉上的神情,無比復雜。
有茫然,有震驚,有極度的不可置信,有深深的被羞辱感,也隱隱有一些恐懼。
他從來沒有被人用武器這樣架在脖子上過。
最重要的是花豹至今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樣落敗的。
這個不明來歷的少年,剛才究竟是怎么做到讓自己的斧勢和體內元靈之力完全相背的。
不過現在他倒是終于知道這少年為什么來找他了。
原來是為了前夜的那件事情。
花豹冷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雖然被一柄斧頭架住了脖子,一柄斧頭壓在了肩膀,但花豹依然桀驁不訓地站立在那里,用狠戾的目光看著束行云。
他是名列星榜的天驕,自幼到大在江湖上經歷了不知多少腥風血雨,不是說用性命威脅他,就能讓他低頭的。
束行云眼中冷意更甚。
左手青斧自觀微微用力。
然后花豹地雙膝開始彎曲,慢慢地往地上跪求。
花豹的強大,在于他擁有強大的“勢”,但是如果純以力量論的話,他還比不上自己的手下黑熊。
感受著肩膀上傳來的那他根本無法抵御的千鈞之力,花豹終于變色。
他是一個很殘忍瘋狂的人,對別人殘忍瘋狂,對自己也殘忍瘋狂,所以當初鐵藤軍軍首高宗煥,才會給了他一個“冷心癲性”的評語。
死,花豹并不怕。
但是要他當眾跪在自己的敵人面前,這比殺了他還讓他難以忍受。
花豹猛然一咬牙,終于開口。
“她在燕春樓里。”
束行云心中終于松了一口氣。
他沒有追問花豹有沒有對李翠翠做過一些什么事情。
那并不重要。
不管李翠翠遭受了怎么樣的事情,他都會待之如初,只要還活著就好。
然后束行云問了花豹另外一個問題。
“為什么?”
“你為什么要殺死他們一家?”
這是束行云一直想不通的事情。
花豹是高高在上的元力者,是名列星榜的天驕人物,李翠翠一家只是開火鍋鋪的普通人。
李家到底是因為什么事情得罪了花豹,以至于花豹要把李家屠滿門,連兩個小孩都不肯放過。
只是就在束行云問出這個問題之后,花豹的神情變得無比奇怪。
他再次緊緊閉上了嘴巴,似乎準備一句話都不說。
束行云見到花豹的神情,心中突然跳了一下。
原本以他的猜想,花豹殺李翠翠一家的原因,最大地可能不過是花豹對李翠翠見色起意,因為那個風蕭蕭說過,花豹是個極度好色之人。
雖然如果只是為了李翠翠的美色的話,花豹實在沒必要殺李翠翠一家,以他的身份地位要對李翠翠做些什么,李家又如何能夠反抗。
而現在看到花豹地神情,束行云立刻明白花豹絕對不是因為什么見色起意而殺人了,否則此等情況下,他沒什么不好承認的。
“到底是為了什么,你要殺死他們一家人。”
束行云立刻再問一句。
花豹依然沉默不語,臉上神情逾發怪異。
束行云臉色一沉,左手猛然用力。
花豹雙膝一軟,終于跪在了地上。
“說!”
束行云厲喝一句。
然而這一次,就算當眾受了如此大的屈辱,那花豹依然緊咬牙關。
束行云的神情卻凝重起來。
他越來越肯定李家被滅滿門的事情,恐怕不是那么簡單了。
束行云望著跪在地上的花豹,沉默了一會,確認了就算用性命相威脅,這個星榜強者也不會開口。
在沉默了一下之后,左掌間的自觀斧陡然一翻,由原先的斧身平壓,變成了斧刃立于花豹肩膀之上,然后輕輕一拉。
花豹的一條胳膊就掉落在地。
花豹口中發出了一聲悶哼,霍然抬頭,用無比怨毒的眼神盯著束行云。
束行云蹲下身子,與花豹對視著。
“我不會殺你,但我會砍掉你的手腳,再挑斷你的經脈,廢掉你的修為,把你扔在街頭。”
束行云平靜地說著,語氣間卻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堅決。
“我想在這個城市中,肯定有很多人恨你,只是以前因為懼怕你的實力,他們只能把這種恨意埋在心底,但如果你變成了一個沒手沒腳的廢人,我覺得他們很樂意將以前的恨意全部都發泄出來。”
“你可以想象一下,你以后將會有怎樣悲慘甚至是悲賤的遭遇。”
束行云說得很慢,而隨著他的話語,花豹的臉色變得越來越蒼白,身軀也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前世作為一艘星際飛艦的首席大副,心理學是必修的職業技能。
而在第一眼看見花豹的時候,束行云就知道這是一個無比驕傲的人。
如果說白袍女子鳳小柔的“勢”,是堂皇中正,有王者之氣。
那么花豹的“勢”,就是一種唯我獨尊的孤傲。
這樣的人,一旦高高在上過,是絕對無法忍受自己在跌落塵埃的。
他寧可死,也不會愿意自己變成一條躺在街頭任人欺辱的賤狗。
束行云判斷地沒有錯。
但他用這一點威脅花豹之后,能夠明顯看出原來眼中滿是狠戾不屑的花豹,終于出現了動搖之色。
束行云一言不發地將自觀斧放在了花豹的右腿膝蓋上,然后切了下去。
花豹在這個瞬間終于崩潰了。
同時他的那種孤傲邪厲的“勢”,也在土崩瓦解。
“長水校尉,是長水校尉讓我殺光那火鍋鋪老板一家的。”
花豹的喉間發出絕望的呻吟。
束行云的雙眼眼瞳猛然收縮了一下。
“長水校尉?他是什么人?為什么要讓你殺掉李家滿門?”
“長水校尉宣素辰,是神衛司八大校尉之一,以前我在明城之時,受過他的恩惠。”
“前日午后他突然來找我……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來小涼城的……他交待我去殺掉那火鍋鋪老板一家,而且必須一個不留,卻是沒有告訴我原因。”
“那長水校尉現在人在哪里?”
“他交待完我之后,好像就直接返回明城了。”
束行云深深地吸了口氣,壓下了錯愕至極的情緒。
花豹說出來的事情,完全超乎了他的預料。
束行云怎么也想不到,一直生活在蜀山,前幾年才來到涼城的李翠翠一家,怎么又跟來自明城的神衛司校尉扯上了關系。
一位神衛司的校尉,可不是花豹這樣的江湖人物能夠相提并論的,那可是真正的大人物。
這樣的大人物,為什么要指使花豹殺掉對他來說真的是螻蟻般一樣的李翠翠一家人?
束行云的神情變得無比凝重。
他能夠看出花豹此時應該沒有說謊,即使是說謊,也不可能編出如此荒謬的一個理由。
那么李家被滅門之事,其中復雜詭譎程度,恐怕遠超他的想象。
不過此時不是深思這件事情的時候,而且他完全沒有頭緒。
束行云問了花豹最后一個問題。
“那你為什么沒有殺李翠翠。”
“……我想……先玩幾天再殺……”
束行云目光轉冷。
此時的花豹,再沒有絲毫不久前從房間中走出時那種囂張驕傲的氣焰,而變成了一個滿眼恐懼畏縮的可憐蟲,身軀不停地瑟瑟發抖,問他什么就答什么
因為花豹的“勢”已經蕩然無存。
吳道人說的還是沒錯,一個擁有“勢”的元力者,一旦“勢”被破了,那就跟殺了他沒有區別。
但束行云還是要真正殺了他。
自觀斧在手掌間靈巧翻轉了一下,劃過了花豹的頸間。
花豹的腦袋滾落在地。
“大膽!”
身后響起一聲雷霆般的大喝。
束行云回首望去,只見一道霸烈中不是細膩的雪亮刀光,朝他劈了過來。
那道刀光,卻是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