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青州軍營。

正午金陽高懸。

“正南，今日乃是主公發兵的日子，切記勿要多言！”

嚴琦看著前往青州軍營外的眾人，在審配耳畔壓低了聲音，警示道：“莫要給自己招災！”

“我……誒！”

審配一時語塞重重嘆氣，面露憂愁之色道：“兄可知刺史大人派何人前往樂安郡赴任？”

“何人？”

“刺史夫人胞弟——趙鐮！”

“是他？”

嚴琦詫異的抬了抬眉，但轉瞬便心安了下來：“這也沒什么不妥，樂安郡太守新死，以主公的性子定會派心腹之人去提領樂安，趙鐮正合適不過了。”

“此人雖是刺史心腹，但此人乃是膏粱子弟，好逸而憊懶貪財而眼狹，鼠目寸光心高氣傲，心胸狹隘脾氣驕縱！”

審配眸色深沉，望著勉強偌大一座青州軍營，輕輕一嘆：“趙鐮諂上而傲下，因其姐是此是大人正妻而自視甚高目空一物，我恐他非劉枕之敵也！”

“正南為何如此高看劉枕那廝？”

嚴琦不禁輕笑，眼中有些許不屑：“那廝多年前我就曾見過，能官拜益縣縣令全靠賣官鬻爵和祖宗萌德，根本不值一提，論起心性還不及趙鐮?！?

“可我聽說如今劉枕聲名大顯，在益縣樂安兩地民生民望越來越高！”

審配輕輕嘆氣，眼有優色：“我觀此人非是尋常之輩，這次能解圍樂安郡之急，我估算他手中應該有上千人馬！”

“不過烏合之眾爾！”

嚴琦輕蔑的笑了笑：“后來我聽說了益縣之事，仔細的不知道，但大致知曉這劉枕連黃巾死囚都用上了，勉強湊了幾百烏合之眾，使了個詐死之計才僥幸打贏黃巾賊寇！”

“劉枕手下之人除了螻蟻賤民就是黃巾賊寇，出身貧賤無人訓練刀甲軍械不良，根本就不值一提！”嚴琦眼中騰起一抹輕視之意：“這一次樂安郡純粹是被他撿了個便宜罷了，他率軍抵達樂安郡時，樂安城門已破官軍和黃巾賊已經打了個兩敗俱傷，這才被他僥幸得了樂安郡?！?

這些事跟審配聽說的差不多，但是他總感覺這其中不對，劉枕的手段和行事風格怎么看都不像是個庸碌昏聵的縣令！

“幾位大人，主公正在校軍場等候。”

剛進營門便有兵卒上前引領，兩萬名兵士浩浩蕩蕩列成幾個大方陣，放眼望去黑壓壓一大片，極具壓迫感。

最中間的講臺上并非是焦和，而是巫祝和耆筮正在進行祭祀儀式，焦和則跪在地上，身后擺著上百個大酒壇子，有身著巫者裝束的術士往酒壇中投擲符丸。

焦和身后不遠處站著一眾青州文武，文武最前方站著個身著錦袍的年輕人，年輕人體態瘦削清癯凈面無須，腰間懸著一枚鐫刻了“趙”字的無暇玉佩，眉宇之間氤氳著一股傲氣。

“見過趙太守！”

嚴琦面露諂笑躬身施禮，審配側過頭去不愿去看眼前的年輕人。

“嗯?！?

趙鐮下顎高高揚起半瞇著眼睛居高臨下一般打量著面前審配二人，看見審配的反應桀驁眼神閃過一抹不悅，但此時不是發難的時候，只是輕輕的哼了一聲：“去后面等著吧，大人的儀式馬上就完成了?！?

“遵命！”

嚴琦拉著審配的袖子在人群找隨意找了個位置，場中祭祀儀式已經差不多了，巫者將上百壇投了符水的酒搬向各個方陣。

這是焦和一直以來的慣例，在戰士出征之前舉行祭祀儀式，在酒水中投入勇武符，希望手下將士可以英勇殺敵。

看著兩萬人都要飲此酒，審配的眼神怔了怔：“刺史大人要將兩萬精兵全部發至東萊，若是樂安郡出事又當如何？”

青州黃巾匪亂尤為嚴重，焦和分兵已久，青州城之中現在共有精兵兩萬三千余人，余下都是一些老弱，形成不了什么戰力。

如今一下分走兩萬人，讓審配有些心中不安。

儀式已畢，場中極為安靜審配的聲音極為明顯。

青州文武的呼吸明顯一滯，趙鐮冷冷的轉過頭：“怎么，汝是懷疑吾統領不了樂安郡，還是說吾這個刺史大人欽定的太守，連個紈绔出身的縣令都制約不了？！”

嚴琦面色一變，連忙解圍賠笑道：“趙太守恕罪，審配被赫赫軍威所駭從而口不擇言，趙太守乃是主公欽點一郡之主，劉枕不過一區區縣令如何與明公相提并論啊！”

“哏！”

趙鐮冷哼一聲，憤然的一揮袍袖。

焦和也冷冷的瞥了審配一眼，目色森寒道：“若非大軍出征在即，陣前殺臣不詳，否則，吾必斬汝！”

審配一臉錯愕，想要解釋可瞥見嚴琦正一個勁兒的給他使眼色，這才無奈的垂下頭，重重的嘆了口氣，神情無比義憤。

焦和、趙鐮皆不聽忠言??！

“全軍將士即刻出征！”

焦和將碗中裝有符水的酒一飲而盡：“今命趙鐮為樂安郡太守，擇從事兩人主簿兩人，即日啟程赴任！”

趙鐮面色大喜，剛才的怒氣瞬間消散，大步走至陣前，目露豪氣道：“趙鐮領命，定不負姐丈期望！”

“英氣逼人大有可為，吾弟趙鐮有太守之資！”

焦和上下打量了一圈自己的妻弟，滿意的點了點頭，目光忽然瞥向人群中垂著頭的審配，冷哼一聲：“審配屢獻讒言亂我軍心，多次于神靈面前口出穢言，如今死罪已免但活罪難逃。”

焦和對于審配的直言不諱自視清高可是記恨已久，一直沒有機會，今日也算是審配自己送來門來的。

審配一怔抬頭望著焦和死死咬牙，雙眼微紅梗著脖子：“大人要斬便斬吧！”

“斬？”

焦和冷笑一聲：“光斬你這匹夫有何用？既然你如此憂心樂安郡，我要讓你親眼看見趙鐮如何提領樂安郡，到那時你也算是死而無憾了！”

“審配聽令！”

焦和袍袖一揮，面露冷色：“撤去你青州從事一職，貶你為陣前馬夫一路隨行，為趙太守牽馬墜蹬喂馬引路！”

趙鐮面露欣喜之色，轉頭望著審配的身影嘴角彎起一絲陰沉的笑意，眼神中倨傲之色更重！

“你、你們豈能如此辱我，我——噗！”

審配如遭雷擊臉色慘白臉龐都開始顫抖，身形踉蹌了幾步，噗的噴出一口血霧，眼前一黑撲通一聲摔倒在地。

焦和冷哼一聲，看都未看審配一眼，揮了揮手只是片刻青州文武便走了個干干凈凈，嚴琦有心攙扶可怕遭焦和記恨，只是嘆了口氣隨著青州文武一同離開了校軍場。

只剩下昏迷不醒的審配自己趴在風沙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