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兩天過去。
九龍幫,在張家和趙常勝的聯合絞殺下,徹底不復存在。
那些逃出總堂的幫眾,被重新整編后的城衛軍,一一搜出,然后換成了賞銀。
連帶的,縣內凡是與九龍幫有合作的勢力,全都遭了殃,盡數被當成反賊剿滅。
而連成峰,自從回到縣城后,就一直沒露過面,似乎已經認命了的樣子。
但誰都能猜到,這位當了幾十年百里侯的鎮守百戶,不會甘心就這么突兀的丟掉權力,低頭認輸。
但總言之。
一時間,籠罩在岳池縣數十萬百姓頭頂上的烏云,已經消散。
張青在洞窟中修煉了兩天。
早晚對著大日吐納兩個小時,其余時間就用妖丹修煉,終于將法力恢復,還略有提升。
“法力是真難凝煉啊。”
張青體內的八縷法力,全都來自天賦技藝的融合。現在自己親自修煉,才發現修煉實在是太難了。
“爺爺和父親應該快要到了吧?”
這期間張青回了一趟家里,打聽了一下情況,然后讓張開疆和張威來秘地商談。
家里數百號人,又在辦喪事,人多眼雜。
誰也不清楚其中有多少是‘妖魔化天賦’的攜帶者。
談話做事都不太方便。
所以干脆約到外面來談。
值得一提的是,這次張青回去,發現家里的管家換人了。張青都還沒來得及將妖魔人奸的名單交給張威,大管家張貴就被張威拿下,并于前天晚上斬首祭旗。原本的二管家,張家老仆‘許魁’,喜提升職加薪套餐。
張青神念忽然一動。
他起身朝外走去,剛出山洞,就看見林間有兩道身影,正在飛縱而來。
“長青!”
“爺爺!爹!”
張青抬手打著招呼,迎了上去。
“爹,有喜事啊?”
剛一靠近,張青發現張威一臉喜意,忍不住問道。
張威滿臉笑意,用力握拳:“武圣已經到廣元府了。”
廣元府就在隔壁。
平安、玄江、廣元三府彼此毗鄰,背靠虎神山脈,一條玄江自中間橫穿而過。
“聽說這次足有九尊武圣下山,主持選拔。而這一支隊伍中就有三尊武圣。清風山的妖王不想死的話,就絕對不敢出來。咱們家啊,這口氣算是緩過來了。”張開疆也開懷說道。
“只要等你加入武圣山,外面的妖魔和雜碎,絕不敢再招惹咱們家。除非他們想看到武圣盡出的場面。”
聽老爺子這話。
武圣山真的很有牌面啊。
妖魔似乎不敢對武圣山弟子的家人動手。
于是張青也高興起來。
“那就好,我迫不及待要加入武圣山了,武圣什么時候到咱們平安縣?”
“他們每個縣都得逗留幾日,幾個州府轉下來,輪到咱們這里,起碼得等到拜月節之后了。”張威突然冷笑一聲:“三年才出來一次,不得撈夠了再回去。”
張青聽得一愣。
撈錢!
不是蕩妖嗎?
父親這話里有怨憤之意,似乎對武圣山的行事風格非常熟悉。
結合之前的信息,莫非他以前就是武圣山弟子?
而且由此看來,武圣山內部也存在腐敗與斗爭,并不平靜……這倒沒什么,什么地方要是沒有這些,才奇怪了。
“咱們進去吧。”張青示意一起入洞。
“不去不去,就在外面說,這個藏身地太逼仄,待著不舒服。”張開疆拒絕。
張家爺孫三人,便來到一處樹蔭下,各自坐在石頭上。
“長青,你老實告訴爹,那天晚上的修仙者,是不是你?”張威盯著張青,神情嚴肅的發問。
張開疆掏焊煙的動作也停住了,目光灼灼。
“是我。”張青點頭。
張開疆和張威相視一眼,都有些驚訝。
這小子,居然這么輕易就承認了。
“真的是你?”張威確認。
“真的是我。”張青也確認。
張開疆和張威突然不說話了。
一起審視張青。
他們實在難以相信,眼前這個笑起來陽光疏朗的小子,會是前天晚上,一口氣屠戮六百多人眼睛都不眨的煞星。
那個縣里交相議論,智謀大過實力,一夜之間,掀翻了岳池縣格局的人。
“我兒子真是長大了啊,唉,都還沒來得及打你幾頓,居然就成長到這個高度了,以后爹再想教訓你都沒機會了。”張威突然說道。
“爹,咱們講話要憑良心,小時候五天打三頓,十三歲后才停了,你難道都忘記啦。”張面無表情。
張威尷尬的笑起來:“那是你小時候不聽話,只能經常給你吃竹筍炒臘肉,為父又當爹又當媽的,容易嘛。”
張青深深的看著老父親:“我不喜歡吃這道菜,我還是比較喜歡黃荊條炒肉,都吃習慣了,還得用我院子里的那棵黃荊樹上的條子。”
張威一拍腦門。“啊對對對,瞧我這記性,最近忙得都搞忘了。那棵樹啊,還是你出生那年,你娘從虎神山深處找到的老株,說你今后要是淘皮搗蛋,就給你炒肉吃,我專門給帶回來的……一轉眼都過去十六年了。”
黃荊院里的那棵黃荊樹,哪是什么樹,那是濃濃的母愛啊。
上輩子,老爸老媽也喜歡對他揮動黃荊條,這輩子居然也是。
親切~
張開疆吧嗒吧嗒的抽了兩口焊煙,突然問道:“你六歲那年夏天,發了一場高燒,鬧著要吃豆腐腦,加糖還加辣來著?”
“加辣,多加折耳根。”
張青回答,稍微頓了一下,又說:“我其實加糖也能吃,看心情。”
張開疆沖張威點點頭:“這等異端,舉世罕見,是我二孫子。”
呼!
張威大松了一口氣:“還以為你遭人奪舍了,嚇老子一跳。臥槽,說吧,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前兩天不是才說,自己剛引氣入體嗎?”
“覺醒天賦了。”
張青伸出手掌。
四周的碎石立時懸浮而起,在他掌心環繞、匯聚:“駕御飛劍變得很輕松。”
“飛劍又是哪來的?”
“別人送的,還傳了我一篇功法,然后他就讓我幫他自殺了。”
張青實話實說。
他現在感覺很奇怪。
就像是小時候做錯了事情,被家長審問一樣。
張威想了想:“就是那天,你讓我防備橫眉的時候?”
“對。”
“她跟這件事情有什么關系?”
“不好解釋,但已經確定了沒關系。”張青主動問:“兩位還想知道什么?”
張威目光變得深邃:“前天晚上那件事,可不像你的手筆。”
張青沉吟片刻:“覺醒宿慧了,就在快死的時候。”
他還是決定如實相告。
自己身上行為異常,或許可以瞞過外人,但絕對瞞不過朝夕相處的親人。
而覺醒宿慧這種事,雖說離奇,但并不是沒有發生過,南蜀民間就有此類傳說。
張威一怔。
張開疆眼睛瞪圓:“原來是這樣!長青,你上輩子莫非就是修仙者?”
張青搖頭:“不是,我是一名商賈,還英年早逝……總之很無聊的,不說也罷。”他笑了笑:“能實現那天那種戰果,全靠這輩子的天賦。”
“你很得意是不是,給老子站起來。”
張威忽然嚴厲,氣不打一處來,等張青站起身,刀鞘忽然一橫,狠抽在張青的翹臀上。
啪!
張威怒道:
“老子不管什么宿慧,你都是我兒子!你以為自己很厲害是不是?要是沒人幫你,你已經死了!”
張青看向張開疆,想讓他管管兒子。
張開疆裝作沒看見。
張青只好乖乖聽訓。
“身具靈根,覺醒了天賦,只不過是讓你有了修仙的資格而已,最多比普通修士的資質高上些許,沒成長起來,就算不得強者。”
張威語氣嚴厲:
“不要以為修士有多了不起!前天晚上是你運氣好,也是九龍幫沒有厲害的神弓手!那種能開十石弓的神弓手,搭配特制箭頭,專門射殺修士!
“還有一些厲害妖魔,天生會妖術,能興風作浪,吞吐水火,即便是煉氣有成的修士,遇到了也得落荒而逃!”
張青點頭:“我知道了,這不是被逼的嘛。”
他心說,老張能說出這番話,身上絕對有故事。
“幫你殺大妖的人是誰?是不是小眉?”張威又問。
“你自己問她。”張青說。
“坐下吧。”張威一揮手。
張青坐下,正想詢問,張開疆卻已經轉變了話題:
“你喊我們過來,是什么事?”
張青聞言,先從懷里掏出幾張紙,遞給張開疆。
張開疆接過,一張張的看過去,他先是蒼目瞇起,然后露出震驚之色,然后雙手不停的哆嗦起來。
張威察覺到事情的不對勁,忍不住起身,來到張開疆身后,一起觀看。
只看了幾眼,他虎軀劇震,眼里布滿了震驚,眼神瞬間銳利如刀。
“這,這上面的內容,你是怎么得來的?”張威看著兒子,表情憤怒。
“從蜀道山那里問到的。哦,蜀道山就是那頭鼠妖的名字,此妖已經被我收服。它的話,我反復驗證過,是可信的……”
說著,張青將蜀道山的重要性,平安府人奸名單,以及妖王可能會派人上門的事情,全都跟兩位一說。
張威直接就炸了。
“艸,龜兒子滴!”
張威瞬間拔刀一斬,一棵大樹應聲炸裂,倒塌。
相貌粗獷的漢子雙目圓睜,宛如一頭發狂的雄獅:
“難怪平安府的妖魔,殺之不盡,越殺越多,原來是根子上爛了。劉松青、連成峰,這兩個龜兒子,勾結妖魔,他媽的畜生啊!”
砰砰砰!
張開疆將煙桿拍得大響,呵斥張威:
“你這逆子!老夫一直教育你,每逢大事要有靜氣,一生氣就拔刀罵臟話像什么樣子!你現在是城里人,怎么可以還像以前那樣粗鄙?你再看看長青……”
他看向張青:“乖孫兒,你當真收服了那頭鼠妖?”
“九成把握,它想脫離黑風妖王的掌控,而我這里,正好有它想要的東西。”
張青道:“接下去該如何應對,爺爺你和父親拿主意就成。”
張威思索了片刻,看向張青的眼神極度復雜:
“爹終于明白你當時為何要孤身行險了!”
“咱們幾乎活在了妖魔群中,如此危局,若不以雷霆手段撲殺連成峰等一干爪牙,將死這個老賊,我張家覆滅在即。”
“現在局勢一片明朗,咱們家的損失被降至最低……小青,你是咱們家的大功臣。爹錯怪你了。”
張威眼神轉為柔和,帶著一絲歉意。
方才,他心中責怪張青魯莽,居然不跟他商量,就冒險出手。
他去過議事廳,知道了家族要闖入斬妖司掀桌子的計劃……基于他掌握的情報,為了不讓家族成員再有死傷,在經過深思熟慮后,才有了前天晚上的行動。
而且他也知道,如果當時跟他這個爹坦白,自己一定會阻止他。
“道歉我接受,但是別叫我小青。”張青好別扭啊。
“爹以前也叫你小青啊。”張威有些疑惑。
好吧,反正我也不是丫鬟。
以為兒子跟自己生分了,張威心中歉疚之意更深,他沉吟片刻,說:
“當下,縣內各大勢力于咱們家,已經毫無威脅。至于營救鼠妖,最聰明最省力的辦法……是讓某個大人物上門,找我們直接索要。”
張青點頭:“你的分析與我不謀而合。面對強敵圍剿,隱藏實力,約束手下減少活動,是保存自身的有效手段。黑風妖王作為兩個州府的妖王,不會是傻子。”
“既然如此,那就好辦了。”
張威一錘掌心:“你再在這里待幾天,等頭七那天去大幽山叫上你哥和你嫂子,再一起回來。此事重大,我和你爺爺得馬上回去布置。”
“誒?”
張青有些傻眼。
不是。
這場坦白局,不能光我一個人坦白吧。
張威似乎知道張青的想法,笑起來:
“爹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別急,等你再強大一些,爹就將家里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你啦。順便教你個乖,在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之前,千萬別把底牌暴露出來。”
說完,這個外表忠厚的老男人,轉身離去。
“老爺子,都說隔輩親,你也不管管你兒子。”張青拱火。
張開疆將煙桿放在石頭上磕了磕:“我一個鄉下老漢,知道什么,你還是自己回頭問他吧。”
老爺子也背著雙手走了。
張青摸了摸生痛的屁股,嘀咕道:“6。”